顧榮輕拍了拍面頰,喃喃自語道“怎么能做如此不吉利的夢。”
老一輩人常說,夢都是反的!
謝灼定是平平安安的。
她花重金遍尋天下能工巧匠和堅固金屬,鍛造的盔甲又不是紙糊的。
再說了,北胡鐵騎用不起金雕箭。
顧榮竭力的說服著自己。
可,到底心下惶然,再難入眠。
索性披著外袍,挑亮燭火,伏案抄寫經書。
萬望漫天神佛庇佑謝灼平安。
不是怎的,顧榮的腦海里驀地冒出了那句悔教夫婿覓封侯。
有那么一瞬間,她竟覺得,謝灼活著比什么都重要。
什么人上人。
什么大業,什么公道,什么至高權力,都抵不過謝灼的周全。
刀劍無眼。
萬一……
萬一……
她真的能如她之前所籌劃的一般,心安理得做掌權者嗎?
不能。
她對謝灼的情意,也早就亭亭如蓋。
得承認。
也許,該給謝灼更多的真心。
權謀如棋,落子無悔。
可,情愛如酒,飲盡方知醉意深。
悔教夫婿覓封侯嗎?
真的悔嗎?
顧榮捫心自問。
她盼謝灼歸。
她從沒有覺得,夜這般漫長,寒冬如此漫長!
顧榮眼眶微微酸澀,眨眨眼,逼退淚意,從木匣子里拿出謝灼的家書,垂眸看著。
守夜的青棠早已被驚醒,滿臉擔憂的望著顧榮。
“青棠。”
“小姐。”
顧榮和青棠同時開口。
“著人去桂花樹下挖一壇酒。”
……
朔風漸歇。
大雪初霽。
天邊泛白,晨曦逐漸顯露,映照著慘烈又悲壯的戰場。
旗幟,早已被鮮血覆蓋,被冰雪凍成了冰,看不出本來的樣子,刺目凄涼的很。
明明下了一夜的雪。
滿目不見銀裝素裹。
焦黑。
殷紅。
暗褐。
殘肢斷臂。
散落的刀劍。
殘破的鎧甲。
斷裂的長矛。
任何人瞧見,都會說一句人間煉獄。
但,他們是站著的一方。
活了下來。
也贏了這場仗。
“報——”
“殘余敵軍潰退逃竄!”斥候的聲音從遠處的高坡上傳來,沉重和疲憊里,又帶著劫后余生的激動。
所有將士都是親歷著,清楚的知道此戰的艱難和兇險。
這是十余年來,大乾又一次揚國威、護百姓、壯威儀的大勝。
已經過了十六年了。
北境軍再一次用鮮血捍衛了榮耀,守護了家國。
“此戰大捷!”
“三軍兒郎聽令!”
“此役蕩平北胡鐵騎之奇功,盡在爾等丈八槊鋒之間!今胡虜敗退,非為天時地利,實乃爾等勠力同心,血勇昭昭,不畏生死!”
“觀彼潰軍如喪家之犬,恰似爾等槍陣所向——如狂瀾摧朽木,似雷霆碎堅巖!”
“青簡飛書之際,必以鐵筆如椽!生者甲胄未冷,亡者英魂尚灼。”
“戰報之,定要為生還者、犧牲者,如實表功!”
“丹砂勒石,旌旗為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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