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蒼老的聲音中蘊含著雷霆萬鈞之力,令人不由自主地靜心聆聽,也令人不由自主地信服。
“在座的諸位,或多或少都應該知道吟舟受老夫所累,身中奇毒險些喪命一事。”
“吟舟身上的毒,不會無緣無故的解掉。”
“解毒所必需的藥引子,是榮娘子榮金珠慷慨贈予老夫的。”
“若無榮娘子贈藥,吟舟早已是深埋泉下白骨一具。”
“常道,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況乎救命之恩。”
“奈何,榮娘子身家豐厚,世所罕見。尋常珍寶于榮娘子而,如土坷瓦礫。老夫無以為報,便厚著臉皮與榮娘子相商,若榮娘子腹中胎兒為男,與吟舟皆為兄弟,若榮娘子腹中胎兒為女,便締結婚約。”
“榮娘子高風亮節,施恩不圖報。直,以恩情換婚約,對吟舟不公平,順其自然即可。”
“老夫心下過意不去,還是固執的堅持以此法報恩,留下蓮鷺花紋玉佩作為信物。”
“然,天有不測風云,人有旦夕禍福。”
“榮娘子亡故,汝陽伯府異變陡生,顧大姑娘早慧,深知日后必受繼母搓磨,不愿拖累吟舟,就將蓮鷺花紋玉佩歸還,絕口再不提婚約和恩情。”
“這便是楠喬口中十載婚約的來龍去脈。”
“老夫也未曾料到,當年的一意孤行會被當作抨擊顧大姑娘清白、品行、操守的利器。”
“是老夫之過。”
“但,老夫可以用喬氏的清名和榮光立誓,老夫所句句屬實,吟舟和顧大姑娘之間清清白白,從無任何含糊不清。”
“救命之恩壓在心頭,老夫不敢忘不能忘。”
“現下,顧大姑娘與謝小侯爺喜結連理,老夫便做主將顧大姑娘認作義孫女,以了多年夙愿。”
說到此,喬老太師頓了頓,看向葉楠喬,神情里盡是難以掩飾的失望“十載婚約一事,老夫、吟舟和顧大姑娘都不曾隱瞞謝小侯爺。”
“行得正,坐得端。”
“君子坦蕩蕩,小人常戚戚。”
“楠喬,這個回答你滿意否?”
葉楠喬身體踉蹌,張口結舌,無以對。
她的外祖父真真是半點兒情面都不留,將她架在火上烤,不得不面對滿堂賓客滿含深意的目光。
明明,喬吟舟就是對顧榮念念不忘,為了顧榮守身如玉,年過弱冠,依舊無心婚配。
怎么到了外祖父口中就是毫無私心的清風峻節蒼松翠柏了!
謝灼適時道“正如老太師所,本侯清楚的知道。”
“怎么,難不成在葉大姑娘眼里,少時訂過婚約的女子,就是罪大惡極,人人喊打,不配立身于陽光下嗎?”
“本侯竟不知葉大姑娘的道德感如此強。”
“強的令人發指。”
成二郎嗤笑一聲“道德感強?”
“依我看,顧大姑娘是寬于律己,嚴以待人。”
“怎么,葉大姑娘現在是否能同意驗身了?”
葉楠喬環顧四周,感到無比尷尬,明潤光滑的指甲在掌心斷裂,而她卻毫無察覺。
她咬緊牙關,長睫微顫,閉上眼睛,直挺挺地向地面倒去。
顧榮挑眉。
難怪喬夫人和葉楠喬這對舅母和外甥女親厚非常呢。
跟人爭辯時落了下風,都擅長裝暈糊弄過去。
但,很顯然,葉楠喬的運氣沒有喬夫人的好。
顧榮注視著葉楠喬繡花長裙下隱約顯現的血跡,目光中閃過一絲波動。
自作孽,不可活。
本來,哪怕沒有喬吟舟送嫁,葉楠喬也是能安安生生風風光光嫁給二皇子做側妃的。
畢竟,葉懷璋在清流文人間還是有幾分薄面的。
且,喬紓辭姓喬。
是真真的打斷骨頭,連著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