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頭埋得很低,永遠像個犯錯的孩子。部隊里并不缺乏十幾歲的孩子,只是他在眾人之中,總顯得十分怯懦,加之不參與過多的體能訓練,身材瘦小,比同齡人稍遜許多。
兩人之間只有沉默,方旗揚看著男人脫去衣裳、褲子……看見他結實的身軀。
男人轉身進入浴池,并不知他悄無聲息地跟了進去。
水聲嘩嘩落下,借著一縷蒸汽和嘈雜聲他才敢再次鼓起勇氣,忽然跨步走向那個人!
戰神般的男人竟被他突然地逼近嚇了一跳,水打在兩人身上,于二人間形成一道鴻溝,方旗揚始終沒說話,男人略有不滿地瞪向他,一瞬間便將他嚇退兩步。
他就站在那兒一動不動,男人似乎并沒困擾太久,轉身繼續洗弄。
洗發的泡沫弄臟了男孩剛洗干凈的身體。他看著男人矯健的軀體,從上到下,細細打量。有欣賞、也有嫉妒,有喜愛、也有憎惡。一些復雜的情緒縈繞著他,而這些又與這個兵王沒有關系。
水聲嘩嘩,方旗揚下意識收緊五指,眼睛微紅,喃喃自語道:我知道你喜歡三班的熊義武!
滴答!
一瞬間,水聲戛然而止,瞬間關閉的水龍頭像刺破氣球的針,方旗揚竟表現出一絲驚恐,睜著眼盯向突然關水的男人。那人也正盯著自己,神色刻板,眼中揚起一抹不耐煩,似乎在等下文。
我……我……
本以為這家伙想借著他是gay的事實說些什么,不曾想結巴一陣后,扭頭跑開了。
那句我知道你喜歡三班的熊義武聽起來一點也不結巴,更不文弱,反而帶著種奇怪的不滿,像是在爭搶什么前的宣誓。
方旗揚的發上黏著一團白沫,這大概是軍中唯一一個留著中長發的男孩兒吧。
那年,他只有十九歲,一個最美好的年紀。
他不知道,那個戰神般的男人最怕面對他那個年紀的男孩。
水聲滴答滴答,男人在原地站了許久。一記悶拳砸在堅硬的墻壁間,白色的老瓷磚震落兩塊,栽在地上。
清脆的聲音如同某人心中吶喊。
他永遠聽不見他的聲音,但那雙眼睛里裝著無聲地掙扎!
慘不忍睹。
水龍頭嘩嘩地流,誰也看不見他閉上雙目時流下的那些淚。
心里的噩夢不分白天黑夜,總能令他感到彷徨。
這十年來的蛻變令他早已不再是當年無助的少年。
他的強大,寫在部隊的功德簿上,繪在國家的旗幟間,灑在每一寸遼闊的土地上。
他除了是‘紅色尖兵’特種部隊的一員外,更是最神秘的特種組織龍焱的一員!
不過,這些都將成為曾經。
十年來所有英勇的榮譽和付出,不過只是被一個黑暗的夢所鑄就。
離開這里,注定他將與現在的信仰背道而馳。
晚上在宿舍整理東西時,熊義武汗津津的只套了個背心便來了。汗珠在密集的短發里閃閃發光,他站在燈下就像在聚光燈中。熊義武是他見過最有男人味兒的兵。人如其名,虎背熊腰,也很講義氣,做起事來有著野獸的風格,風風火火、毫不拖沓。
他拿過一旁別人的毛巾擦了擦頭上的汗,自覺的一屁股坐在硬邦邦的床上。床吱嚀響了一聲,帶著一臉痞氣的笑意盯著蹲在地上整理東西的男人。
他看見對方最后放進行李箱一張相片。
認識這個男人的六年里,熊義武對這張照片既好奇又同情。同情的時照片里的男孩已經不在了,他還知道他也姓裴。好奇的是除此之外,他并不了解關于那個男孩的任何。
他們的裴神沒有兄弟,沒有姐妹,那個男孩卻和他一個姓,并且,他們長的一點也不像。
讓開。男人冷冷開口,對他總是這么無禮又無情。
熊義武并不在意,哼笑著站起身。待男人躬身去拿東西時,他順勢大膽的在對方屁股上狠狠一掐!這讓他內心爽極了,只是,這種玩笑對這個人完全沒用,騷擾也不能引起他情緒上的改變和注意。
熊義武看見他從枕頭下拿出一件舊襯衫,襯衫上染著淡淡的紅,那是血,因時間太久,血色退去。
熊義武見過這件衣服,但沒能從他口中打聽到這件衣服背后的故事。
他盯了那人一會兒,終于住了笑容,認認真真道:回去記得寫信給我。
提筆忘字。
那‘平安’兩字總會寫吧
對方不說話了,熊義武始終盯著他的臉,撲捉著他每一個的表情,只可惜,什么表情都沒有……
公子。他想了想,很嚴肅地喊了一聲。
男人身上難得有些憂郁氣質,雖然是個硬漢,可不少人還是會戲稱他為‘憂郁公子裴’。
熊義武猶豫了一會兒,終沒忍住那點念頭,表現出了強烈的占有欲望:退伍后你不會跟別人做吧
不會。他的回答干脆利落。熊義武正想高興,忽聽對方一盆冷水澆了下來:我只會和我愛的人做。
他正起身將行李放到了一旁,毫不避諱地看向熊義武。
話到此處,熊義武不再接腔。
心里那點高興勁兒瞬間被陰霾填上。
一直以來,其實他倆都不算真正意義上的戀人。或許,只是自己單方面對強者的慕名。
更沒到赤裸相親的地步。
他也早知他有喜歡的人。
但因為真心喜歡他,所以才假裝不知。如今這人退伍,回歸尋常生活,熊義武知道自己不該過多干涉對方,況且,以自己的家庭環境和教育,也不容許他成為一名同性戀者。
熊義武他站在門口,身上的汗已經落了。最后臨去前也沒什么別的可說,畢竟在他心里這不是最后一面,于是只留下一句:聯系方式放在你枕下了,任何時候任何事,我都愿意為你效勞!再見。
他將指尖放在唇邊,一飛而過,唇角依舊掛著邪邪的笑,竟有幾分瀟灑。熊義武也的的確確是個灑脫熱血的男人。
那人轉頭候,門前已空空。
宿舍里的男人漠然掀起枕頭,將枕下的紙條撕碎,丟進垃圾桶里。
離開這里,他便誰也不再認識,這里的人是正義的白,而他只能是污濁的黑。
從進入這兒開始,他就帶著一個黑色的夢來,十年當兵生涯,讓他學會了很多本領。
他是一名退役的特警戰士,身經百戰,但他還需要些其他的武裝。
有些東西部隊能教會他,有些東西只有那里才能學到!
所以,在離開部隊的幾日后,他為自己選擇了另一個去處。
一個令所有人意想不到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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