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怕我動手。
說話要過腦子,柳章聞,像是聽到什么離譜的話。他坐在書桌后頭,看傅溶的眼神跟看白癡一樣,好好想想,楊玉文會怕你嗎
……傅溶句句被懟,簡直無話可說。
憑你攻破結界,還是憑你背靠太后跟侯府
我并沒有提太后。
你的身份不用提,別人自會去權衡。
柳章喝了口清茶,壓住想罵他兩句的沖動,萬般無語。他放下茶杯,道:楊玉文守著錢府,設立結界,顯然是用來釣魚的。
傅溶抓住了關鍵問題:釣誰用什么餌
柳章掀開手邊一只錦盒,里頭靜靜躺著那條黃豆大小的玉蛇。玉蛇看似活物,又似死物。通體透明,散發著幽光,頭部沾著些微血跡。傅溶立即意識到那是從江落眼睛挖出來的。
是這個東西嗎
玉髓。柳章道。
江落說是蛇母的毒液噴到她眼睛里。
蛇母本身便是由玉髓幻化而成。
什么傅溶詫異萬分。沒聽說這種事。
古書有記載,混沌初開,盤古身死。他的尸身沉落人間,骨骼化作玉山,鮮血凝聚成玉髓。隨著地質變化。玉山深埋地底不見天日。野蛇在洞穴冬眠,機緣巧合食得玉髓,化作大蟒。大蟒不死不滅,靠玉髓傳承永生。
柳章手指搭在錦盒上,緩慢旋轉,以玉髓入藥,可延年益壽返老還童。以玉髓煉丹,可脫胎換骨洗髓重生。這是上古神物,可遇不可求。
傅溶嘆為觀止,道:驅魔司竟然用神物來釣魚
柳章道:楊玉文不在乎玉髓,他要查的事,顯然比這個東西更重要。
傅溶勾起了好奇心,不由問:他要查什么事
柳章淡淡道:我怎么知道。
傅溶道:……他理所當然地認為,舅舅無所不知,無所不能。乍一聽到舅舅說不知道,還有點不敢相信。他意識到事情沒那么簡單,像是藏著座水下冰山,忖度道:驅魔司丟了餌,想必不會善罷甘休。
他們想釣魚,損失一點餌很正常。沒了玉髓,自有別的辦法。
柳章對此滿不在乎。聽這口氣,顯然沒打算還回去。
傅溶試探問:舅舅留著這個東西有用
柳章道:有用。
不知道為什么,傅溶總覺著,舅舅已經算到了一切。
盡管拿到玉髓的過程充斥著偶然,連當事人都一無所知。但結果就是在柳章預料中。玉髓是他勢在必得之物。柳章勝券在握,唯一不滿的點在于傅溶魯莽行事,險些受傷。至于拿走玉髓是否得罪驅魔司,他并不在意。
傅溶不知道柳章要玉髓做什么,但他那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
傅溶絕對站在舅舅這邊。
是,我們憑本事拿到的,他們想要回去,沒那么容易。
傅家三小姐情況如何柳章岔開話頭。
年年沒事,傅溶道:我給他們留了鈴鐺,過幾日再去布防護陣。
很好。
舅舅有什么要吩咐我的嗎
天色已晚,柳章沒什么想說的,道:你回去休息吧。
舅舅也早點休息。
傅溶走后,柳章目光落在錦盒中的玉髓上。
玉髓綻放光芒,半空中浮現出一層朦朦朧朧的光影。蛇眼所看到的畫面展現在他眼前。漆黑地窖,小姑娘摔斷了腿,凍得瑟瑟發抖。她拖著傷腿努力自救,剝蛇皮包裹自己用來御寒,掰斷骨刺剔蛇肉。靠吃蛇肉,恢復力氣,她踩著蛇腦袋去挖石板縫隙。
那是唯一逃出生天的出口,透過狹窄洞口,可以看到微光。
她既要豎起耳朵提防錢舟山的人經過,又要忍著腿疼挖洞,累得氣喘吁吁,摔了無數次。每一次摔傷都會讓她躺在地上半個時辰起不來。千瑤的身體對她來說過于虛弱。她可能此生都不曾體驗過這樣無能為力的痛苦。
呼吸聲重,動作緩慢虛浮,還發了高燒。意識變得越來越模糊。她咀嚼蛇肉,止不住反胃干嘔。江落是不習慣吃肉的,為了活下去不得不逼自己咽下去。她怕自己昏死過去,就往手臂上扎洞。直到最后一刻,再也爬不起來。
她手里依然緊握蛇刺。那是她唯一的武器。
江落閉上了眼睛,再沒有睜開。后頭便是死亡,異化,成蛇……
柳章把幻境中發生的事情完完整整看了一遍。
竹屋內,光影變幻莫測。
他臉上明暗交錯,眼睛中倒映出江落倔強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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