犧牲一只眼睛而已。
馬車里沒有水,江落吃了一些糕點板栗,怪干的。回到楚王府,立即要水喝。傅溶本想先去稟報柳章,把事情來龍去脈做個交代。但他被江落賴上了,不讓走。只好吩咐仆從去請柳章過來一趟。傅溶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她喝水不肯動手,要他喂。
傅溶認為她的傷本可以避免,因自己的疏忽才成這樣,自責心切,變著法子想彌補。為她做什么都心甘情愿。柳章過來時,正好看見二人糾纏的畫面。江落那副柔弱無助的樣子,像是腿斷了,手也斷了,生活不能自理。
舅舅來了。傅溶忙起身,放下江落的手臂。
她傷到哪里
眼睛。傅溶讓開位置,請柳章落座。
只是傷了只眼睛,人瞧著卻像殘廢了。
柳章坐下來,探她脈象,沉穩有力。可以說生龍活虎,一點事都沒有。江落擁有強大的自愈能力,哪怕粉身碎骨對她來說也不是致命傷。世上能殺死并徹底摧毀她的人屈指可數。這意味著只要不死,所有傷都是小傷。且她還不怕疼,某種意義上來說她是無敵的。
這也是為什么,她如此自負,敢挖掉內丹來長安。
幾乎沒人能殺死她。
柳章細看江落傷處,按著她的眼角。眼皮稍微牽扯,江落便抽氣,皺起一張臉。她扭過頭埋在傅溶袖子里,哼哼唧唧,說好疼。傅溶聽到立即緊張起來,慌亂無措,忙道:舅舅,你輕點。她眼睛剛才一直在滴血,好不容易才止住。
柳章根本沒用力。
江落卻嬌貴得不得了,碰一下就說疼。
傅溶恨不得自己去代替她,緊張道:舅舅……
柳章冷冷掃了他一眼。
傅溶意識到自己多嘴,心領神會,不該說那么多話。可江落這么難受,他有點看不下去,欲又止,在邊上走來走去直跺腳。
柳章被他晃得眼睛暈,不耐煩,道:要么出去,要么坐下。
傅溶只得坐下,追問道:舅舅,蛇母的毒液,好像寄生在她眼睛里。該怎么取出來
柳章道:挖出來。
挖眼睛,聽起來太血腥了。
傅溶不忍心地看向江落,道:用刀挖嗎
柳章取出匕首,點燃蠟燭,在火上烘烤。
柳章取出匕首,點燃蠟燭,在火上烘烤。
他打算親自動手挖。
別動,傅溶摸了摸江落額頭,那肯定不是一般的疼,你忍著點。
沒有別的辦法嗎江落有些擔心。
相信舅舅,傅溶道:他肯定能治好你。
那好吧,江落聽天由命,放棄抵抗。她對傅溶說:你去廚房,讓他們給我做個龍須糕。我上次吃過的那種。我等會要吃。
我讓人去傳話。
你自己去。
我在這里陪你,你疼的話,就掐我。
可挖出來的畫面太難看了,我不想讓你看。
沒關系,你什么樣都好看。
不要不要,你快出去,不然我不讓挖了。
……
柳章耐心烘烤匕首,這兩人你一我一語,旁若無人,說些毫無營養的廢話。江落一本正經,傅溶婆婆媽媽。匕首烤得變色了,還沒有商量出結果。
柳章冷眼旁觀,聽到最后煩了,打斷道:傅溶,出去。
傅溶頓時夾起尾巴道:是,舅舅。
待傅溶依依不舍離去,為他們掩上房門,屋里便只剩下江落和柳章兩個。江落一改嬌弱模樣,掀掉墊在臉上的帕子。她睜開眼,無比冷靜,道:挖吧。
傅溶一走,她就不演了。
傷了眼睛算什么,她上次弄斷自己的胳膊哼都沒哼一下。
柳章握住她左邊臉頰,讓她稍微抬起來。
刀尖對準眼球。江落一眨不眨,感知冰涼硬物,劃破眼珠,緩慢向內刺入。她像是沒有任何反應,完好的眼睛還在盯著柳章看。兩人難得湊這么近。江落想起一件事,問道:為什么我在幻境中起殺心,辟邪珠也會起反應
柳章道:因為它不在你手上,在你心里。
江落道:怎么取出來
柳章道:等你能夠克制邪念,明辨是非,懂得何為正道。它自然會消失。
一只沒有殺心的妖,還能算妖嗎
江落陷入了困惑的謎題。
柳章主動挑起話頭,問她:在幻境中做了一回人,感覺如何
江落道:不好,糟糕透頂。
柳章道:哪里不好
江落想了想,道:如果不是辟邪珠,我殺掉千瑤哥哥,千瑤就不會被嫁給錢舟山。我殺掉錢舟山,千瑤也不會變成蛇了。
柳章道:殺人解決不了問題。
他手法精準,挖到了癥結。江落頭上青筋輕微抽動,說不疼,倒不是真不疼。但她習以為常,什么也沒說。千瑤的故事她不喜歡,結局也不喜歡。可罪魁禍首都死了。結局無法更改。她不喜歡又能如何呢
柳章挖出她眼球里的異物。那是條纖細的小蛇,玉白的,團在一起,只有黃豆大小。江落的左眼徹底報廢。柳章為她擦去血跡,上藥,纏紗布。江落木然地坐起來,感覺眼睛里空了一塊。她扭頭望著銅鏡,鏡子里的人像鬼一樣,道:把右眼也蒙上吧。
柳章道:右眼好端端的,蒙上做什么。
江落道:獨眼龍不好看。
柳章還以為江落支走傅溶,是想單獨跟他說些幻境中不可告人的事。沒想到真的是因為難看。柳章對年輕人的想法不能理解,但紗布還是纏過去,包上了她右眼。他把江落變成了一個嚴嚴實實的小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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