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出去看燈會。
江落雀躍萬分。傅溶曾經吹噓長安燈會一絕,不看就白活了。劉嬸給小姑娘梳了個發髻,戴簪花,打扮得俏生生。府里的婆子們連夸她模樣俊。江落提著裙子,跟一只花蝴蝶似得穿過楚王府,經過的眾人都忍不住笑。楚王府一向莊嚴肅穆,難得來了個朝氣蓬勃的孩子,讓人看著就心里歡喜。
江落急著去給傅溶看衣裳。
門口馬車已等候多時。江落以為傅溶在車上,抬腿沖了進去。
柳章端坐其中。
掀簾時,風擾動他發絲,像是畫里的人。
江落晃了神,心臟陡然抽動。
沒想到柳章和他們一起去看燈會。
說實話柳章長得也夠招搖的,更別說他跟傅溶長得有幾分像。不對,應該說傅溶像他。
侍衛道:丫頭,殿下在里面,你和小侯爺坐后面一輛。
江落跑太快,侍衛攔沒攔住。就這么猝不及防地闖了進去。
柳章道:無妨。
幸好柳章并未怪罪。侍衛這才松了一口氣,放下簾子。
江落反應過來,飛快收回自己準備給傅溶的笑容。
她表演了一場翻臉比翻書還快。
三個人擠一輛馬車,柳章坐在中間,沒有多余的位置可選。江落想要離他遠一點,只能貼著簾子看窗外,盡量不發生視線交匯。她東張西望,有些焦灼,心想傅溶怎么還沒來。二人獨處馬車內,氣氛詭異。柳章閉目養神,江落忍不住偷看他,咬著自己的指關節。心里沒法不生出怨念來。辟邪珠還掛在她的手腕上,像個摘不掉的炸藥,隨時要置她于死地。
罪魁禍首卻氣定神閑坐在她眼前。
江落橫看豎看也不順眼。
已經兩次了,之后不知道還有多少次。柳章是看她處處忍讓,覺得她很好欺負嗎使一些陰謀詭計,叫人有苦說不出,憋屈地死在他手里。不,她得做點什么。趁事情還沒有更糟糕。給他一點顏色看看。
正好,這會兒傅溶沒來,是個很好的機會。
江落眼珠一轉,計上心頭。她試探道:殿下。
柳章微微睜開眼。
江落道:送你一個禮物好不好
柳章道:不要。
傅溶說,來而不往非禮也。江落從袖子里掏出一只木盒。
你送我手串,江落雙手捧著木盒,目光虔誠,我也送你一個。
不必。柳章對她的禮物毫無興趣。
江落吹了一口氣,盒子自動開蓋。
里頭靜靜躺著她送的禮物。
手串形狀,黑灰色,幾只首尾相連的蜈蚣,還是活的。千足蟲緩緩纏繞,形成手腕粗細的環。江落鄭重其事奉上禮物。蜈蚣飛向柳章手腕。黑色蜈蚣腿爬過玉白色的細膩腕骨,冰涼的口器探索柔軟肌膚,試圖撕開口子,啃咬皮膚。江落聚精會神盯著這畫面,期待它狠狠咬柳章一口。柳章抬起手指,指尖迸發靈力。蜈蚣突然起火,眨眼間化為灰燼。
江落瞳孔中的火光如流星湮滅。
柳章輕輕撣去袖子上的飛灰,波瀾不驚。
江落臉色沉了下去。
柳章望向她,目光似平湖般幽深不見底,帶著點赤裸裸的蔑視和厭煩。他不屑于接江落的招,用眼神提醒她別惹是生非。這眼神強烈刺激了江落。柳章分明是看穿她來意不善,故意送她辟邪珠。警告她,無論她想做什么,都注定無法得逞。
傅溶掀簾而入,喊道:舅舅。
柳章嗯了一聲,若無其事收回目光。
仿佛什么也沒發生過。
傅溶打扮得光鮮亮麗,身上叮叮當當掛滿玉佩香包等佩飾,手握折扇,學那風流貴公子的做派。柳章卻是一身素凈。兩人容貌有幾分相似,氣質大相徑庭。在柳章面前,傅溶永遠跟個長不大的孩童一樣。他占據右邊座位,與江落面對面,對方才馬車里發生的事一無所知。
傅溶回長安后,聽見有燈會,打算帶江落出門逛逛。他讓人問了柳章要不要一起去。柳章怕吵,大概率不會去。但陳叔來通傳,說殿下也去。傅溶十分驚訝。
好多年沒跟舅舅一塊出去玩了。
傅溶既驚且喜,覺得舅舅這是老樹開花,要融入他們年輕人。
居然愿意跟他們一塊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