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秋秋從那一條長長的裂縫中,覷見了一雙暗中偷看的眼睛。
那雙眼睛的皮已經下垂,在眼下是腫脹的眼袋。
上面是一粒粒黑色的老年斑。
幾根干枯的白色頭發隱隱約約露出來,和布滿血絲的眼球形成鮮明的對比。
眼睛里充斥著惡意,陰寒,黏糊糊,以及令人頭皮發麻的冷笑。
他似乎知道吳秋秋發現了他。
眼球轉動了兩下。
然后微微彎曲,竟然是在笑。
邊緣處,還不停有鮮血往下滴落。
這惡心又恐怖的眼睛,卻讓吳秋秋瞬間想起了他是誰。
徐老怪。
莫非是在說從前她的生活,每一天其實都在徐老怪的偷窺之中嗎?
可那裂縫實在太高了,就像是在天上。
誰又能捅破了天?
吳秋秋對那雙窺視的惡心眼睛,毫無辦法。
所以,得加快進程了,趕緊離開。
吳秋秋進屋,砰一下關上了門。
也隔絕了那雙眼睛。
時間轉眼來到唱陰戲這天。
紙人都是吳秋秋扎的。
密密麻麻地擺在了戲臺子底下。
村民一早就被轟回家,八點以后,戲臺子這里就只剩下了成片的紙人以及吳秋秋。
吳秋秋隨后來到了吳松家里。
“嫂子,你信我不?”她張口就對吳松老婆說道。
五歲的鑫鑫正在院子里拍打一個滿是灰塵的皮球。
“怎么了啊?”吳松老婆不明所以。
被吳秋秋突然找上門來,好像沒啥好事的。
“反正,今晚你把鑫鑫藏在灶臺底下,弄點鍋底灰抹在臉上,等那邊陰戲唱完了就沒事了。”
吳秋秋知道這么說,常人很難接受。
但提醒一下總比不提醒好唄,這就是上個雙重保險。
“為啥子?”
聽聞這話,吳松老婆更加是一頭霧水了。
莫名其妙。
“我不得害你們,嫂子。”吳秋秋拉著對方的手晃了晃:“今晚唱陰戲,對小孩子不好,躲在灶臺底下有灶王爺保佑,就沒得事情了撒。”
吳松老婆臉色緩和了幾分。
確實,唱陰戲這個事情村里人態度都挺微妙的。
一方面是想讓死去的先人開心,一方面呢,這件事又有點恐怖。
村里老人孩子多,你說要是八字弱的,看到啥聽到啥,撞邪了可怎么辦?
還好吳秋秋來提醒了一下。
“原來是這樣,我本來就不同意唱陰戲,但我一個女人,他們也不得聽我說。”
吳松媳婦嘆口氣,有幾分埋怨。
“那就聽我的。”吳秋秋給出了主意。
“好,我一會兒就按你說的做,謝謝你啊秋秋。”
吳松媳婦兒感激地握著吳秋秋的手。
“不客氣,對了,千萬記得別讓鑫鑫哭喊,把那些東西給招來。”
“然后,千萬不要相信村長。”
吳秋秋突然又低聲對吳松媳婦兒說道。
吳松媳婦兒聽完就愣了,但看到吳秋秋的眼神,卻還是鬼使神差一般點點頭:“好,我知道了。”
“嗯。”
吳秋秋點點頭,離開了。
該做的準備都做好了。
她戴著耳機,去了戲臺子,靜等陰戲開始。
此時戲班子的人已經在后臺開始化妝,換衣服了。
有的還在試音。
都說活人聽不得陰人的戲。
吳秋秋也無法確定自己現在的狀態是什么。
她是靈魂離體踏上去東岳廟的階梯,按理說這片世界是假的,那她也是假的。
那聽了陰戲應該也沒什么問題。
然而,就在吳秋秋離開吳松家不久后,村長含著旱煙,來到了吳松家門口。
開門的還是吳松老婆。
“村長?”
吳松老婆表情變了變。
村長語氣和眼神都很是溫和,笑呵呵道:“在呢?鑫鑫睡下了吧?”
“嗯,村長有什么事嗎?”
吳松老婆不敢看村長的臉。
只覺得有一股涼意不受控制,從腳底升起。
村長把煙槍別在了褲腰帶上,笑容還是和和藹:“哦沒事,就是想提醒你一下,今晚陰戲呢,都早點休息。”
“哦哦。好的,我們知道了。”吳松媳婦兒松了口氣,準備送客。
門都關一半了,村長猛地伸手扣住了門,然后漏出半張臉看著院內吳松媳婦慘白的臉。
她那瞬間被嚇得差點丟了魂,急促地呼吸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