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要臺電腦。空谷幽蘭女士把2b鉛筆和田字格本放在桌子上的時候,我說。
電腦空谷幽蘭女士皺著眉頭,拍了拍田字格本,這可是最好的本子了!王金花說的。
你媽沒跟你說過‘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嗎
聽了我這話空谷幽蘭女士的臉色一沉。我想,她馬上就又會抓狂了吧
不,我媽沒跟我說過,什么善什么器的我根本不懂。我媽只跟我說過一分錢一分貨,我給你買的是最貴的筆和本子。
我發現,空谷幽蘭女士的情緒就像三月的天一樣說變就變。只見這會兒的她臉色慘白,鼻翼不住的收縮著,像一頭憤怒的公牛;而她的手又開始快速的一攥一張,不斷將空氣抓到自己的手掌心中。
我需要空谷幽蘭女士。因為在空谷幽蘭女士面前我手無縛雞之力,而且我已經喪失了自理的能力,所以我知道自己應該讓步,應該及時安撫她——如果我還想活著的話。
可是我心里還有另外一個更精明也更有勇氣的聲音提醒我,如果每次空谷幽蘭女士一無理取鬧我就逆來順受、卑躬屈膝的妥協的話,那么我就無法勝任山魯佐德的角色了。
所以如果我現在的態度更強硬一點兒,讓空谷幽蘭女士更生氣一些才對。因為那個自稱為我忠實的仆人的聲音開始對我進行起分析來了:
你想啊,要不是她對你有所求,早就把你送到醫院了,要不然就是殺了你,以免你被別人發現,因為對她來說世界上沒有一個人是值得相信的。兄弟,如果你現在不像個男人一樣跟這個臭婊子正面硬剛,那你這輩子就都甭想翻身啦!
空谷幽蘭女士的呼吸開始變得急促,感覺她幾乎快要呼吸過度了,而她的手也跟著她的呼吸速度一攥一張,像是要抽筋了一樣。
我知道,她馬上就要失控了。
于是我鼓起僅剩的那一丁點兒勇氣,猶豫的想著該怎么用堅定而略帶怒氣的方式表達我的訴求。
你最好那別擺出那副樣子給我看,大家都是成年人了,發脾氣也改變不了什么。于是我裝出一副冷靜的聲調說道。
空谷幽蘭女士頓時僵住了,仿佛被我抽了一個大嘴巴似的,一臉不可思議且受傷的看著我。
蘭兒,我擺出耐著性的神色說,這也不是什么大事兒。
你騙我!空谷幽蘭女士叫了起來,你根本就不想幫我寫書,所以你才這樣的。我就知道你會這樣,你別以為我會上當,你……
你哪只耳朵聽我說過我不想寫的
沒……沒有,可是……
那就完了,正是因為我想寫、我要寫,所以我才要電腦的。你要是還不明白就把那個本兒拿過來,我告訴你問題出在哪兒了。
空谷幽蘭低眉順眼的把田字格本拿到了我面前。
你自己數數這一頁能寫多少寫,你再去翻開《火鳳凰》看看一頁上有多少字。你覺得如果我寫一本像《火鳳凰》一樣厚的書,你買的這點兒本兒夠用嗎
空谷幽蘭女士變得不知所措起來。我發現只要在專業面前,空谷幽蘭女士就會顯得非常手足無措,而且這些她想不明白的專業話題會讓她的怒氣擴散,當然,她的怒氣也因此得到了緩解。看她現在的模樣就知道了,她現在不確定自己是不是有發脾氣的權利。
棒呆!老子贏了!我在心里不住的叫好。不過轉念一樣,贏的并不是我,而是喬若蘭。不不不,也不對,贏的是山魯佐德,是她贏了。
用完我再買不就得了嗎空谷幽蘭女士小聲的的嘟囔著。
再買我冷笑了一聲,把那筆也拿過來。
空谷幽蘭女士拿過那把鉛筆,重重的放在桌子上。
看見沒有這上面標著‘2b’,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嗎b指的是black,這個英語單詞明白嗎就是黑度的意思,數字越多越黑,2b鉛筆是用來涂機讀卡的。
我一邊說一邊拿筆在田字格本上涂抹了起來,不一會就涂出了一個黑疙瘩,接著我再翻過一頁紙,在黑疙瘩的背面蹭啊蹭,再翻回到前一頁,那黑疙瘩就糊成了一片。
看見沒有
怎么了
2b鉛筆寫出來的字會糊掉的。
難道你要坐在這兒用手使勁搓本子上的每張紙嗎
不用我搓,光是紙張間的摩擦力,用不了幾個星期,不,甚至只要幾天,寫在上面的字就會變模糊的,我一本正經的對她說,作家在寫初稿的時候,會經常翻找前面的內容看,以便寫出來的內容能前后一致。蘭兒啊,干我們這行的,在這個年代沒有人會拿鉛筆寫稿了。早就進入電子化時代了,我們都對著電腦敲字。
別這么說,我最討厭你那樣說話了。
我一頭霧水的看著空谷幽蘭女士,不知所以的問她:我說什么了
你褻瀆了老天爺賞給你的寫作天分,把寫作說成一種行業。我最恨你這么說了。
對不起。
你當然該說對不起了,空谷幽蘭女士冷冷的說,你還不如說自己是賣x的雞呢。
我突然怒由心生。不,空谷幽蘭女士,我不是雞。我之所以寫《出走》就是因為我拒絕當雞。現在回想起來,我之所以要把喬若蘭這個人物干掉,也正是因為抗拒當雞。我本來開著車要去冰川從良,而您,空谷幽蘭女士,卻在我撞車以后,硬把我從車里拖出來按到火炕上賣x。干一次50塊,100塊錢老子就包下你了。看看你那眼神空谷幽蘭女士,一看我就知道你心底其實也是明白的。你曾經工作過的醫院的領導可能會因為你是瘋子而放你一馬,只是把你開除了,但是我不會。空谷幽蘭女士,老子可不會放你一馬的!
你說的對,我識時務的表示,好了,我們再說回田字格本的問題……
別說了,我會給你電腦的,地窖里有一臺。
我只是希望你能明白,我和你是一條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