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著沒動,他很自然地走向我,他停在我面前,說:你在這兒。
我以為他會問我:你怎么在這兒可他說的居然是個陳述句。有一陣子沒有聽到他的聲音了,他的聲線和夜色很配,像黑色的河流里盈盈流動的月光。
我點頭嗯了一聲,我清了清嗓說:我跟方玉珩一起吃了飯。
他說他知道。
我有點疑惑,但我知道如果追問,我們的對話可能又會無限延長。我承認,我并不厭惡或是抗拒他,只不過我這人氣性很大,短短十來天,還不足夠徹底排遣干凈。我不想看見他的臉,我不想跟他說話,我控制不好我的態度和語氣。
那我先走了。我說。
他跟上來問我:你不好奇我為什么在這
你想說就說啊。我轉頭對他露出個敷衍的笑,意有所指地嘀咕了一句,即便我不想聽,你也會說,不是嗎
黃律師告訴我,他今晚跟方總吃飯,還有一位易小姐。
我在心里詛咒那位大嘴巴禿頭黃律師一輩子長不起來頭發,我問他:這跟你出現在這有什么關系
我來找方玉珩。嚴靳說。
那你去啊,他在家。
不去了,直接問你更方便。
我腳步不停地往前走,嚴靳突然用力拉住我:虞槐的事,你上次答應過我到此為止。
手腕的痛感加深,我下意識抽氣,他立刻松開手,看到我皮膚上的紅指印,他皺了眉頭:怎么搞的
我沒搭理他,因為心虛,我怕他繼續追問我,問我為什么而無信。
然而世界上很多事情,是逃避不了的,我被他生拉硬拽地塞進了一輛陌生越野副駕,車很新,是黑色的,他總是喜歡黑色的車。
嚴靳鎖了車門,我喘著氣冷笑:干什么綁架啊
我不問你為什么不來找我,我也不知道方玉珩究竟幫你聯系了多少人,我只想告訴你,沒有用,你見多少人都沒用,沒人會接這個案子。嚴靳迎著我的目光說,不要用這種眼神看我,我沒有從中作梗,是這件事情本身吃力不討好,他停了半拍,說輕了,是個燙手山芋、說重了,就是引火燒身,你明白嗎
我明白,我當然明白。我只是這幾天腦子真的有些生銹了。啟明健康管理中心收取高額學費,正大光明地經營這些烏七八糟的業務,還能在榕城安然無恙地存活這么多年,顯然是背靠大樹好乘涼。
他們背后是誰啊我簡單猜想了幾個名字,吳宋還是。。。。。。楊
嚴靳的臉色變得很不好看,他沉聲告誡我:你聽話。
我的眼皮冷不丁跳了一下,我看著他,我說:你不是很了解我嗎你不知道我有多么利己主義我只是幫小蜜蜂一個小忙,我幫她找律師而已,我不承擔任何風險。
嚴靳說:你們想幫虞槐,重點應該放在她父母身上。
我說:我沒有想幫虞槐,別人的事,別人做決定,跟我沒有關系。
他看了我一眼:最好像你說的,跟你沒有關系。
嚴靳開車送我回了家,我沒想到他會跟著我上樓,我猜想或許是他要拿東西,沒多問,回去就躺在沙發上閉目養神,我真的有點累了。
耳邊回蕩著他的腳步聲,時而近,時而遠。。。。。。須臾過后,一陣冰涼貼上了我的手腕,我嚇了一跳,倏爾睜開眼睛,條件反射地想要抽回手。
他搖頭,控制住了我的肘關節,冰袋仍然緊貼在我手腕上,他說:有點腫,像是扭到了,你不疼嗎
我愣了一下說:還好。。。。。。
你還沒回答我,怎么搞的
我跟方玉珩。。。。。。爭辯了幾句。。。。。。
他手上動作驟然一滯:他跟你動手
沒有。我忙說,只是拉扯,他喝多了,不知道輕重。
你不用急著幫他解釋。
我沒有幫他解釋!我說,我只是傳達事實。
嚴靳繼續幫我冰敷手腕,沒再說話。我很難控制自己不去看他的眼睛、鼻梁、唇角。我意識到,我一直都在被他深深吸引,只是過去我們本身離得太近,我很難從尋常狀態中捕捉到這份吸引力的存在。靠近他、打量他仿佛只是和呼吸吃飯一樣自然的事。
我伸出左手,貼上他的臉頰,溫暖的皮膚,熟悉的觸感。可能我的神色有點曖昧,我不知道,我不確定,我只是猜想或許如此,因為嚴靳與我目光交織時,他轉頭吻了我的手心。那個吻沒有攻擊性,像是對我的回應,帶著禮貌和溫柔。
你怎么不說話我問他。
我想說的話,你不愛聽。他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