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醫生說完那句話,他們所乘坐的船只突然觸碰上什么東西。
船艙里所有人猛一搖晃。
“怎么了,觸礁了嗎?”端陽抓住林辰的手,一秒變回那個容易緊張的小醫生。
“應該不是。”
馬達聲停止,他們頭頂的腳步聲清晰可聞,所有人噤若寒蟬,
突然,刺耳的沖擊鉆聲在頭頂甲板響起,黑暗空間里,那聲音仿佛打在每個人天靈蓋上,偷渡客們嚇得縮回角落。端陽下意識抬頭,林辰說:“閉眼。”
下一刻,喀拉聲響,木板洞開,明亮天光從他們頭頂瀉下。
十幾小時黑暗后的驟然光明,讓林辰覺得雙目刺痛,他遮住眼睛,聽見有人從甲板走下船艙。
“醒醒了啊,下船了。”來人拖長調子喊道。
他眼睛勉強睜開一線,只見有人手持槍丨械,踢了腳已經離開人世的中年人,腳下毫無反應,那人又伸出手,想抽中年人兩個巴掌看能不能把人叫醒,卻被嚇蒙的村民抱緊大腿。
“求求你,救救我弟弟,我弟弟說不定還有救!”
“什么啊,真死了?”持槍人探了探中年人的鼻息,然后又按了按中年人的頸部,驀地收手:“媽的,真死了,晦氣。”
他語氣里除了不耐煩外并無其他情緒,更像在惋惜販賣前早夭的牲口,而不是什么活生生的人。
船艙里又開始有人小聲啜泣,但聲音都壓得很低,甚至沒人敢問一句:你憑什么這么對我們!
任何問題在這時都很愚蠢,死亡帶來的氣息如病毒般彌漫開來。
又有人從甲板上下到艙內,來人穿著綠色松垮的軍服,肩章隨意扣著。他又踢了腳地上的中年人,罵了一句什么,彎腰使勁,一把將他扛在肩上。中年人的親人跪在尸體旁嚎啕大哭,卻被人用槍托敲了記肩膀,讓趕緊跟上大部隊。
林辰帶著端陽故意落在后面,那位眼眶通紅、皮膚黝黑的村民跌跌撞撞來到他們身邊,抽噎道:“我弟命太苦了,怎么就攤上這么個事。”
咸濕而明亮的海風緩緩灌入,林辰感到自己被推搡站起,跟著上到甲板。
船只果然已經靠上碼頭,舉目四望,一側是漫長的海岸線,另一側則是藍到透明的海水,天上海鷗純白,仿佛什么昂貴的度假群島。但顯然,遠處海岸上破舊的軍車和封鎖線以及懶散曬太陽的軍士告訴他這里并非度假群島。在他們鄰國新尼確實有處叛亂十余年閑散叛軍,占領新尼由南至北的一小塊海島區域,因為諸多原因,新尼遲遲未攻破這里。原來他們到了李景天的故鄉,林辰看了看前方暗到發黑的礁石,冷笑起來。
那位村民一直在他們身后絮叨,突然,林辰停下腳步:“你剛才說什么?”
“我……我沒說什么啊?”
這時,端陽也問:“您說,剛才那位叔叔,他父母早就過世了?”
“對啊,早過世了,我那可憐的弟弟啊,大概是病糊涂了,還以為我二叔二嬸在呢。”
聞,端陽仿佛想起什么,將手伸進褲子口袋,拉住林辰。甲板右舷有些喧鬧,先前中年人的尸體在甲板上曝曬,兩個漁民模樣的人張起一張大網,將那具尸體從頭到尾包裹起來,他們一人拉頭一人拉腳,很隨意將它拋進海中。見此情形,林辰覺得自己有些耳鳴,他幾乎聽不見那些嚎啕大哭聲,卻對尸體被拋入大海的瞬間印象深刻。
漁網里綁著石頭,裹著那具已失去靈魂的軀體在空中劃出拋物線,徑直沉入水中。
船上所有人都向拋尸處看去,就在這時,端陽牽住他的手。
“林顧問,你知道嗎,只需要一個簡單的手術,就可以救下那位叔叔。”
這句話有些莫名其妙,更莫名其妙的是端陽的動作。
他向青年看去,對方咧嘴對他露出一個苦笑。說完,端陽松開手,當作什么事都沒發生一樣,向前走去。
林辰毛骨悚然,他手心里緊貼一個微小而溫熱的圓環,那是端陽借說話的機會,悄悄遞來的。
大庭廣眾下,林辰根本不敢去看那樣東西,鬼知道端陽突然遞過來什么東西。乘著排隊上岸的機會,他和端陽再次落在最后。
“什么東西?”
“不知道,剛在口袋里發現的。”
“是你的東西?”
“我不記得口袋里有這個,很可能是是那位死去的大叔,去世前悄悄塞過來的。”
“你怎么知道的?”
“我想起來,大叔說他父母的時候,好像把手搭在我的褲子口袋那里。你覺得這是什么啊,林顧問?”
端陽這么問他。
林辰想我怎么可能知道這是什么,被綁架也就算了,在船艙里還能遇上突然死亡的偷渡客,更詭異的是那位偷渡客臨死前撒了一個謊,悄悄把一個戒指模樣的圓形鐵環塞進你袋里,關鍵你還把東西給了我,怎么什么破事我都能撞上?
“你不是心理學家嗎,不能推測下那位大叔的臨終心理?”
林辰覺得自從刑從連離開后他的脾氣可能就不是很好,否則他聽見端陽說這句話時應該不像現在這么不耐煩:“我又不是算命的。”
“可是……”
“你就當是一個臨終前記憶錯亂的偷渡客把他的傳家寶交給你了。”
“可你明明知道不是這樣,那位大叔……那位大叔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