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真莎的姿態十分謙卑。
單無綺接下鐵勛章,但側過身子,沒有接受阮真莎的行禮。
阮真莎抬起頭:單副官……
我不是單副官。單無綺無奈地道。
她收好鐵勛章,手槍在指尖轉了一圈:記憶對一個人的影響是巨大的,如果你認為,現在的我和從前的我會做出一樣的選擇,我實在不敢保證。
阮真莎愣了愣。
她仍然提著提燈,身影朦朧而迷蒙。
但聽到單無綺的話,阮真莎仿佛第一次睜開眼睛,撥開過去的迷霧,看著現在的單無綺。
單無綺任由阮真莎打量,右手不時地把玩手槍。
她從未放下警惕。
她的槍口隨時準備抬起。
良久,阮真莎低低地笑了一聲。
啊,您的確變了。阮真莎輕聲喟嘆,您說得對,過去的您和現在的您是兩個人,雖然有些地方是相通的,但有些地方……您變得很徹底。
單無綺旋轉手槍的動作一停。
她興致盎然地抬起眼睛:方便說說我哪里變了嗎
您柔和了許多。阮真莎掩嘴輕笑,換做從前,您的子彈會比您的忠告先一步出膛。
單無綺:……
單無綺:我有那么殘暴嗎
您是基地最年輕的首長副官,雷霆手段,鐵石心腸,無數人的命運因您改變,因此,即使您被流放,仍有許多人是您的擁躉。阮真莎道。
單無綺安靜片刻。
她跳過了這個話題。
單無綺看著阮真莎:你對蜂了解多少
我知道得并不多,直到今天白天,大廣場上的那起慘案發生時,我才意識到,蜂真的復活了。阮真莎輕聲道。
她停頓片刻:白天的那場集體異變,是蜂的第一次公開露面。
我需要更多情報。單無綺道。
阮真莎垂眸。
好的。阮真莎道,我會搜集的。
那個黑裙子女人在加深和孢子的紐帶。零出聲提醒。
單無綺凝視著阮真莎:她會怎么樣
通過孢子,她可以用精神力探知外面的世界。零道,但終有一天,她會徹底迷失,那個時候,她的靈魂會被孢子吞噬,成為集群意識的一分子。
單無綺立刻道:不行,絕對不行。
零不說話。
單無綺問:你能代替她操控孢子嗎
你不要得寸進尺!零尖聲回復。
單無綺沒接話。
她盯著底座上懸浮的巨大孢子,思考如何搭建新的情報網。
……你可以暫時帶走我的孢子。零的聲音悶悶地響起。
單無綺正在沉思。
她眨了下眼睛。
什么
在我離開基地前,把孢子借給你用一用,也不是不可以。零明顯經過了一番思想斗爭,連帶著聲音也又氣又惱,你把孢子帶在身上,我就能通過精神鏈接監督那個女人,讓她不至于徹底被吞噬。
單無綺眼睛一亮。
太好了,零,你是個好人。單無綺真情實意地說。
零的精神觸須在單無綺的意識里扭動了一下。
他惱道:還不把你的手放上去慢一步,小心我反悔!
單無綺連忙照做。
在阮真莎疑惑的注視下,單無綺伸出一只手,輕輕放在了半空中懸浮的孢子上。
您要做什么阮真莎忍不住問。
單無綺朝她眨了下眼。
單無綺朝她眨了下眼。
秘密。單無綺道,待會兒你就知道了。
阮真莎不再發問。
她安靜地站在一旁,戴著手套的鱗爪優雅地垂在身前。
她凝視單無綺,心中浮沉著許多往事。
單副官真的回來了,也真的回不來了。
阮真莎唏噓地想道。
沒人知道單副官為什么被流放。
當單無綺被流放的消息從中央區傳出時,所有人都不敢置信。
這個消息的荒謬程度堪比公雞下蛋。
那時的單無綺,剛剛結束長達一年的拓荒。
她乘坐黎明號從外城歸來,無數人蜂擁至月臺,只為一睹副官真容。
即使首長親至,也不會有這樣浩大的排場。
但單無綺被流放的那一天,更多的人來到了月臺。
那時,阮真莎和她的丈夫柳法,以及單無綺的其他好友還未遞交辭呈。
流放前,單無綺沒有向任何人提及此事。
因此,當阮真莎等人在實驗室聽到這個噩耗時,他們連無菌服都來不及脫下,以最快的速度來到了火車站。
數不清的人,密密麻麻地簇擁在月臺上。
押送單無綺的火車,即將從內城發車,前往貧瘠的外城。
內城和外城的隔閡已經初具雛形,這輛押送單無綺的火車,是今天唯一的一趟火車。
阮真莎擠在人群中,柳法攙扶著阮真莎。
阮真莎踮起腳,艱難地凝望人群中心的單無綺。
單無綺的雙手被一名男子反扣在身后,一副押解犯人的姿態。
她低垂著頭,垂落的發絲有點凌亂,遮住了削瘦的側臉。
阮真莎牢牢地盯著單無綺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