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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地小說網 > 朱雀記 > 第二十六章 太平

                第二十六章 太平

                “所以我很感激那位僧人,他讓我知道,這個世界遠不是我所知道的方寸之地。這兩年里,你在省城過著小家日子,在我海外漂浮,無根無落,仙人飲風食露這日子好嗎?天路在我腳下,我何時踏上?踏上之后,天界又是何等模樣?”秦梓兒微微笑道:“感謝那位僧人,讓我了解到了少許,有了目標,日子總會好過一些。”

                易天行從這些話中隱隱聽出些別的味道,面色黯然,無法接話。

                “謝謝。”這謝的自然是秦梓兒幫忙攔阻大勢至菩薩。

                “謝謝。”這謝的是易天行壯膽離開省城來尋秦梓兒。

                “想知道那個僧人是誰嗎?”

                秦梓兒搖搖頭:“他是誰并不重要,我只知道,他代表著一種現在的我無法企及的境界,而這種境界,便是我追尋的。”她的臉上閃過一線令人心折的堅毅。

                佛家講究治心,道家講究治身,佛以己身為天地,道以天地為己身,而秦梓兒這個被稱為千古難見的道術天才,卻隱隱有幾分令須眉汗顏的毅力只是這種挑戰天地的毅力,與道家虛沖之道又隱隱相悖,讓易天行有些不安。

                易天行皺眉:“修行當寸進,不可妄進。”

                秦梓兒微笑道:“梓兒明白,不送。”

                易天行拱手告別:“自然不送。”

                二人就此作別,再見面時,已是一年之后的摩納哥賭場。

                回到省城后,把秦梓兒的事情輕描淡寫地先報告給鄒蕾蕾,然后對秦家做了些交待,這事情便算淡了,畢竟秦臨川也知道,自己的這個女兒已非塵世中人,一些世俗規矩,不大能限制住她。

                只是不知道秦梓兒在西方那些世界里會玩出些什么花樣來。

                時間過的很快,轉眼又是一年。

                天界沒有人再下來搗蛋,妖怪們都去了山區支邊,六處的人閑的沒事兒,成天在秦琪兒的帶領下開游園會打發時間;葉相僧還在小書店賣書,臨終醫院講經,各式夜總會里說法;斌苦仍然一如既往地在禪房與會議室里碎碎念;小易朱仍然在調皮,在搗蛋,在上學,現在反正也沒有張小白老師管他,他成了小學里的校園霸王;莫殺還在鵬飛工貿掙錢給師傅花,她的師傅易天行還在不停地花錢;老猴還在喝蒙塔榭,讀晨報,試全世界各地運來的新衣裳。

                花錢之余,易天行經常會和老猴隔著那個淡青色的金剛伏魔圈小聲嘀咕什么,一嘀咕便是一個通宵,真讓人敬仰這種師徒情堪比某山。

                葉相僧也經常和易天行嘀咕,嘀咕的后果是葉相僧臉色越來越不好看,從春至夏,由夏至秋,愈發白了。

                斌苦不想嘀咕也沒辦法,易天行長期霸占他的禪房看av,逼著他嘀咕,嘀咕的后果是易天行的臉色越來越好看了,似乎收到許多有用的咨訊。

                總之,一家人都在過幸福生活。

                只有鄒蕾蕾忙著畢業的事情,有些焦頭爛額。

                更讓她焦頭爛額的是,易天行每隔幾天就要湊到她耳邊,極其厚顏無恥,毫無誠意地說:“嫁給我吧?”

                姑娘家怎會這般容易上賊船,自然是裝糊涂,等待著某人能不能學會浪漫這兩個字。

                一九九八年秋季里的一天,省城大學門口荷花池旁的郵箱里有異象發生。

                大四的郵箱里插滿了鮮花,紅紅的玫瑰暖人心。

                不知道是誰做的,這種普渡天下的浪漫,確實讓女生們的心頭溫暖起來。

                放學之后,七眼橋上,夕陽之下。

                鄒蕾蕾的中食二指輕輕拈著那朵玫瑰,似笑非笑地望著易天行。

                一旁的小易朱正捧著根玉米棒子在啃,來不及注意父母間蕩漾著的暖昧情緒。

                易天行咳了兩聲,問道:“不喜歡這花嗎?為什么這么笑。”

                蕾蕾甜甜一笑,問道:“為什么會想到把花插在郵箱里?”

                “因為每天你們班上收信都是你收啊,怎么樣?夠浪漫吧?”易天行有些驕傲。

                蕾蕾搖搖頭:“那為什么每個班的郵箱你都要插一朵玫瑰?”

                “因為這個因為我忘了你是讀幾班的?”

                易天行緊握雙拳,知道自己確實很討打蕾蕾都讀了三年半大學,自己連她讀哪個班還沒有記住,虧得自己還是個記憶狂人。

                蕾蕾懶懶地嘆了口氣:“不和你追究這個。”

                易天行一笑,旋即喚住小易朱:“你先回去,我和你媽有些事情要做。”

                在七眼橋下的府北河畔,易天行單膝跪地,鄭重地從懷里取出一枚金戒指,緩緩舉到臉前。

                “這是師傅給你的那枚,那天之后我一直留在身邊,就是為了今天能給你親手戴上。”

                蕾蕾輕輕咬著下嘴唇,沒有說什么,眼睛里卻隱隱有些水光閃爍。

                “嫁給我吧,老婆。”

                求婚的人,沒有人會稱呼老婆吧?

                不過這點小瑕疵很容易被兩個沉浸在愛河里的男女刻意略過。

                府北河旁的柳枝在金風中綿軟無力地搖擺著,慵懶而美麗,河中碧水隱隱泛光,如流金般。

                鄒蕾蕾擦了擦眼角,掙出笑容說道:“結婚了,你就要走了。”

                易天行笑著,眼神里不盡愧疚之意:“我是一個很自私的男人,人生沒有完美之前,真的很難有勇氣去挑戰什么東西。”

                “你準備好了嗎?”

                “一年的時間,足夠了。”

                “你一個人去嗎?”

                “是啊,葉相太老實,他跟著我去,會倒霉的。”

                沉默良久。

                “好吧。”鄒蕾蕾從他的手里接過金戒指,微微一笑:“為了讓你能有些勇氣,我就勉為其難嫁吧不過不要忘記,騎著五彩的自行車來接我。”

                她看著他。

                他看著她,為她戴上戒。

                誰也不聞戰叫:太平。

                天下太平。

                天上不太平。

                (焚城,焚心中城池。第五卷《焚城》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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