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拉著他,悄悄走到門后,爬上水泥臺,瀝川鎮定自若地坐在原處。
“上帝啊!”rene叫道“發生了什么事?”
“瀝川先生不小心掉到垃圾箱里了。你快拉他上來吧。”
rene二話不說,也跳了下去,站在垃圾箱里,從下面抱著瀝川,將他推上來。他自己則留在箱內,東張西望,然后,得意洋洋地撿起了一個紙盒子:“哎,你們看,這塊紙板不錯,我可以用它做一個假山。”
rene人高馬大,身手敏捷。很快就從垃圾箱里爬了出來:“ale,你沒事吧?……嗨,這衣服太臟,上面全是雞蛋黃,別要了。等會兒進門人家要笑你啦。來,穿我的外套。”他不由分說地將瀝川的西裝脫下來,扔到垃圾箱里。又脫下自己的西裝塞給他。然后,他看見他的手腕,臉色忽變:“你的手怎么啦?”
“沒事,一點小傷。”瀝川看著我,用命令的口氣說:“小秋,你先回房去。”
但是,他手上的絲巾越來越濕了,有一滴滴出來,滴到地上。我瞪大眼睛看著他,背后冒出森森冷汗。
瀝川跟rene說了一句法語。我猜他是在說我有血液恐怖癥。因為法文的hemophobie與英文的hemophobia發音差不多。
rene過來拉我:“安妮,你現在必須離開這里。”
我沒動,我說:“rene,別管我。你先帶瀝川去醫院。”
“也好。雖然不嚴重,也需要包扎一下。那,我們先走了。”他過去,帶著瀝川離開了我。
我的心還在砰砰地亂跳,我坐下來,深呼吸。坐了一分鐘,我覺得好些了,就站起來,從水泥臺直來。迎面又碰上了rene。
“rene?你不陪瀝川嗎?”
“ale自己去醫院,他不要我陪。”
“可是……萬一……”
“安妮,ale不是小孩子。他不放心你,讓我過來看你有沒有事。”
“我沒事。剛才有點頭昏,現在已經好了。”
rene將懷里的一個長長的藍色紙筒交給我:“這是ale讓我交給你的圖紙。他讓你盡快把它們譯出來。”
我和rene一起往賓館里走,半途中我突然停下來,問他:“rene,瀝川為什么貧血?”
“他以前就貧血。”
“很嚴重嗎?是先天的嗎?”
“ale讓我告訴你,如果你問我這樣一類問題,會嚴重觸犯他的個人**。”
“那瀝川的車禍是怎么一回事?”
“車禍?什么車禍?”他鼓著藍汪汪的眼睛看著我。
“他的腿……”
“哦……那個車禍。嗯,你看見了,挺嚴重的。差點死掉。”
“那是哪一年的事?”
“那年他十七歲。”
“后來呢?”
“什么后來?”
“他說他先學經濟又學建筑,兩樣加起來要八年,他二十一歲大學就畢業了。”
“ale十五歲上大學,學了兩年經濟,出了事,改學建筑。少年天才,就是這樣。”
“那么……六年前,他忽然從北京調走,又是怎么一回事?家庭危機?經濟危機?”
他想了想,將剛才的話又重復了一遍:“ale讓我告訴你,如果你問這樣一類問題,會嚴重觸犯他的個人**。”
“那么,瀝川現在去的是哪家醫院?”
“不知道。”
說完這話,我知道我不能再從rene口里套出任何有用的信息了。何況,我們也走到了賓館的大門,rene說他要去做模型,我徑自回屋,撥瀝川的手機。
沒人接。一定又是屏蔽。我放心不下,去服務臺要了就近醫院的地址,叫了出租車,去找瀝川。
我在第三人民醫院的門口再次給瀝川打手機,這回鈴一響他就接了。
“瀝川!”
“嗯。”
“你在哪家醫院?是三醫院嗎?”
“……是。我已經看過醫生了。”
“這么快?不會吧!”這醫院很大,病人很多,好像應當排很長的隊。
“那個,我說我是外國人,給他們看護照。說我不能等,有急事。所以,他們就優先了。”電話那邊,瀝川不緊不慢地說。
挺聰明。
“你在哪一樓,我來找你。”
“你在哪里?”
“三醫院的門口。”
“嗯,已經看見你了。”
我左右一看,看見瀝川遠遠地坐在等候室的沙發上。他向我招招手。
我走到他身邊,看見他西裝革履地坐在那里,手腕上包著一層白紗。顯然他去醫院以前,已經洗了一個澡。
“醫生說嚴重嗎?”
“不嚴重。很小的傷口。”
“血止住了?”
他遲疑了一下,說:“嗯。”
“那你為什么還在這里坐著,”我觀察他的臉。臉色蒼白。“不舒服嗎?”
“外科在三樓,我沒找到電梯,走上去又走下來,有點頭昏。”
我坐下來,問:“你要不要喝水?”
“不用。”
“下次再不跳了,好嗎?”我凝視著他,心痛。
“你還抽煙嗎?”
“不抽了。打死我也不抽了。我徹底老實了,行不行?”
他淺淺地笑了一下,臉色卻越來越白,甚至隱隱地發青。
“你別的地方沒受傷嗎?”
“沒有。”
“瀝川,你臉色不好,咱們再去看醫生吧?”我看著他的樣子,越來越擔心了,不由得握住了他的手。
“我沒事。”
“反正已經在醫院里了,看一次也是看,看兩次也是看。”我繼續勸他,他卻假裝去拿一張報紙,把手從我的手中抽了出來。
“不看,我沒事。休息休息就好。”
這當兒,他的手機響了。顯然是霽川打來的。他先說了幾句中文,緊接著,兩個人就用法語吵了起來。我不得不說,法語即使用來詛咒,聽起來也是美的。但他們吵什么,我卻摸不著頭腦。然后,我看見瀝川猛然收線,精疲力竭地往沙發背上一靠。沒過五分鐘,霽川向我快步走來。兩個人一見面,繼續吵。仍舊是法語。吵了半天,瀝川沒力氣理他了,霽川還在說:
“stupide!”
“abruti!”回嘴。
“debile!”再罵。
“idiot!”再回嘴。
“imbecile!”再罵。
好嘛,真是學法語的好時機,罵人話全在這兒了。
過了一會兒,霽川過來對我說:“安妮,你先回去,好不好?我有話要和瀝川說。”
我點點頭,出門招出租車。
接下來,我有整整三天,沒看見瀝川。
(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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