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青眼中閃過一絲銳利,眼見那土地已然將要裂到身前,仍是毫無畏懼。
卻不是因著別的,而是木能克土,即便是那張弛經由半年修行也突破了煉氣十層,但同等修為之下,木屬的體質更有優勢。
于是他不慌不忙,收起了鋼木劍。
此刻并非比拼劍招之時,而是要斗術法!
徐子青雙手“啪”地合十,兩掌相接間霎時迸發出無數青氣,化作青色光點,飛快灑落而出。
正如瀟瀟春雨,美不勝收!
光點落于那翻卷泥土之上,頃刻間生出點點新芽,急速生長,變成蓬蓬春草,遍布土塊,形成一層茸茸綠皮,傳來新鮮草香。
然而草皮卻并非只流于表面。
只見那土塊翻倒的溝壑之處,褐色草根彼此牽連,形成一張密密大網,極快地向地底蔓延而去。
漸漸細細的草根經由無數纏繞化作了粗壯的根須,于地表下呈脈絡交織。上方原先還在不斷翻滾的土地,就被這些網狀根須牢牢抓住,再也不能寸進!
因而“蛛網”延展再快,卻在即將到達徐子青身前時生生頓住。
停留在他的三步之外。
徐子青抬起眼,說道:“我也有一個招數,要請張道友賞鑒一二。”
他說完,雙掌旋轉擦動――
忽然間,“草皮”動了!
那無數絨毛般的細草飛速生長,立時抽成了長長的草莖,極快地在半空擰成青翠草繩,而草繩又立時糾結成網,一面瘋長一面鋪天蓋地地向張弛罩去!
張弛見徐子青反撲,也是目光一凝。
他抽起那柄飛劍,于空中劃出數道劍光:“一片焦土――”
飛劍上光芒四溢,正面迎上那張草網!
草網與劍光相接,像是忽然被灼燒一般,變成了漆黑一片,便即自半空落下,化作了陣陣飛灰……
那劍光并未消散,而又往那些仍在生發的“草皮”上落去。
因此那些“草皮”也肉眼可見般迅速變黑,逐漸成為了草木之灰,融入那一方土泥之中。
木生于土,孕于土,卻也在凋零時融于土。
故而萬物生克有道,木雖能克土,卻到底也要倚仗于土,而不能將其生機斷絕……
徐子青施法生出的無邊碧草化作沃土,張弛也未必多么輕松。
這兩個術法乃是一套《崩土劍法》中的連綿二式,是為那與其相克的木屬修士所創,因此一旦使出,便是將木屬修士對應之法考慮其中,才能一瞬破去徐子青的術法。
不過用這劍招消耗頗大,才使出來,就讓張弛面色白了一分。
可張弛的招式卻并未停下:“山崩地裂!”
他一劍揮出,劍鋒放出一道褐色強光,形成一個圓斬,繞其一周,劍光亦成圓弧,向四面迸開!
“隆隆”聲響不絕,劍光過處,山壁崩潰,掉落滾滾巖石。
半空中石落成雨,轟轟砸下。而地面上沃土下陷,堅硬處綻開巨大裂縫,深黑而見不到地底;柔軟處則形成寬廣沼澤,以張弛為核心,往八方延展!
顯而易見,這就是那套劍法的后招。
徐子青眉頭微皺,足下碧葉輕托,已然是離地三尺。可那無數山巖滾落,劈頭蓋臉朝他砸來,他卻不能落地,尋不到依托之處,也只得這般左右躲避。
然而巖石落得密集,根本躲無可躲,徐子青神色一凝,逆流直上,反手劈出鋼木劍!
“啪!”正中一塊山巖!
那山巖自中部分開,向兩方散落,徐子青并不遲疑,側身躲過“呼呼”風響,又是轉身,斬落另一塊巨大巖石。
無數巨石之中,足踏碧葉青衫少年恰似在雨中飄零,身形顯得尤為瘦弱。
而他手中卻擎著一柄烏金乖劍,將所有兜頭砸下的亂石劈斬開來!他一招一式毫無花哨,而是凌厲的,干脆利落,半點不曾慌張。
徐子青從容不迫,而下方的張弛,卻在心里陡然生出幾分擔憂。
如今他已然耗盡大半靈力,這三式劍招乃是他精心擇取,多年精深修煉而成,正是為克制他所遇木屬修士。
可也正因其威力巨大,不僅耗費甚多,到第三式“山崩地裂”時,劍術卻只變成了一個引子。他需得集中心力,以便于操縱劍招,使其威力不至于失控。
徐子青卻沒得那許多想法。
他如今心神已然沉浸于劍招之中,那漫天巨石初時他也頗覺難以應付,可當真上手,不過區區數招,便輕松起來。
巨石滾落雖是急促,可軌跡卻能輕易捕捉,他只消操控足下碧葉,使其與諸多巖石對面而立,再以云冽所授最為普通的基礎堅決劈斬,就能如平日里練劍時那般,自然將其削落。
也幸而這半年來,徐子青日日揮劍三萬次,否則那巨石何等之多,以他之前的能力,哪里會這般容易?
比起在下頭凝神支撐這術法的張弛,徐子青劍招上靈力不曾有一絲浪費,每一劍都不多一分、不少一厘,靈力消耗,亦遠遠少于張弛!
張弛原以為徐子青在這如雨的巨石之中支撐不了幾時,未料到半個時辰過去、一個時辰過去,那徐子青的動作竟仍是一板一眼、絲毫不亂!
他不由得大為焦急,若是不能以此招將徐子青拿下,之后他靈力不及徐子青,再想做些什么,就是千難萬難!
到底也是有煉氣十層的修士,張弛猛吸一口氣,定下神來。
他豎起兩指,念念有詞。
當即手中長劍飛起,繞他頭顱旋轉數周,而后懸于他的頭頂,煥發出褐色毫光,絲絲縷縷向外擴散,猶若漣漪。
張弛闔目念了半刻,突然開口,并指一點:“疾!”
飛劍立時化作一道褐光,急速朝徐子青后心刺去!
徐子青身心皆沉浸于劈斬之中,正如平日里修行一般。
這等入迷,他本應不知外物,然而每逢修煉劍術時,云冽定然在前方目視于他,故而徐子青卻是習以為常地分出一分心力在外,以便為云冽指正劍招中不妥之處。
此回徐子青雖是沉迷,也不例外。
更因云冽殺性極重,平日里殺意滿身,由此徐子青對殺氣很是敏銳。如今那飛劍剛剛逼近,一縷殺氣還未到來,徐子青已然有所覺察。
他當即劈開眼前巨石,驟然轉身,恰恰擋住了那柄飛劍!
“鏘鏘”兩響,徐子青神智一清,就見那張弛出手念咒,而才給他打開的飛劍卻是“嗡嗡”震動,又倒飛回來。身后更有巨石砸來,正是“前有狼,后有虎”,兩相夾擊。
這兩者但有一個上身,恐怕就要重傷!
而且那殺氣……
徐子青心知張弛是拼了被唐文飛怪罪,也要將他斬殺于此。
他按捺心神,丹田里功法飛速運轉,腦中亦在回想脫身之法。
靈光一轉間,徐子青心中一動,口里也是一個呼哨:“重華!”
霎時空中一個淡青氣團打來,徐子青旋身而讓,正脫出夾擊之處,而他躲閃之地原也有巨石呼嘯而來,可卻在方才已被氣團打中,變成了粉碎!
這便是主寵兩個心意相通,不需提醒,重華已明了徐子青心中打算,提前為他開出一條生路來!
張弛不曾想還有一頭雄鷹半路殺出,一著不慎,就讓那殺招徹底失了作用。
方才兩劍,又耗去他不少力量。回想入師門中種種往事,張弛心一沉,張口吐出一口極細飛劍。
這飛劍雖也是土屬飛劍,但上頭靈光極其耀目,幾近靈器!
它便是無量宗宗主親賜靈劍,原本就在法器上品巔峰,極為珍貴。張弛自得了以后,喜愛非常,便要將它做一件本命法寶。
如今這柄飛劍已被張弛以丹田蘊養十年之久,幾乎已然融入丹田。只待日后筑基得成,這法器便也能隨之進階,升為靈器
可現下,張弛殺手锏已然用過,僅余的力量不多。若要完成宗門所托,就只得使出本命飛劍來!
當下也不猶豫,張弛并指連打數個法訣。
徐子青就覺半空里巨石落勢一變,竟然紛紛聚集一處,往他這里胡亂砸來!他心里一驚,頓時向左偏頭,霎時右邊有巨石險險擦過,毫厘之差就要打中他的臉面!
“呼――”不等他反應,又是另外一顆巨石左邊飛來。
徐子青再度躲閃,此時他欲出劍,卻是再不能尋到機會。可惜他練劍時日尚短,劍招僅有最死板的兩招罷了,不然便以他那等熟習程度,也不會如此狼狽,更要比起如今多出許多機變來。
同時地面沼澤也生出了變化。
只見其中忽然冒出許多白煙,氣泡汩汩上升,眨眼間污泥騰起,形成條條泥蛇,要去拉扯徐子青的腳踝!
徐子青鋼木劍疾揮而下,一劍斬開泥蛇,然而半空巨石又至,他急忙閃身,將它勉強避過。重華飛于空中,時而于他極危險時吐出風團,可惜它到底修為尚淺,即便是小神通,也不能時時發出。
如此再三,使徐子青幾乎不能騰出半點工夫,去留心張弛那處情形。
而張弛已是用了余下靈力的一半,去施了最后一把力。
此術用后,那巨石、沼澤皆不由張弛操控,而是自行窺人弱處,不分敵我,胡亂攻擊。
張弛將那柄用慣的飛劍懸于前方,使巨石與沼澤辨其生發本源,先行攻擊徐子青。而他自個則是利用這些許機會,要再將靈劍淬煉!
靈劍小巧,只有巴掌長短,而細如手指。
它通體褐色,寶光凜凜,威壓驚人。
張弛不舍地看它一眼,沉心靜氣,咬破舌尖一口血噴出。
“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