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魔心焦,動手時便難免失了章法,因而雖說出手越發狠辣,可宿忻此時心境勝他許多,竟也生生扛了下來,纏住血魔,讓他沒能走脫。
兩人正斗得激烈,一邊是黑氣繚繞,一邊是紅光重重,互不相讓,爭勝奪強!
你看宿忻神情那般得意,實則他內心卻越發冷靜下來。與血魔相斗也有一陣,他是覺出這魔頭心有所念,也是投鼠忌器,干脆開口笑他:“魔頭,你那大將軍的身子要壞了!”
血魔雙目赤紅,只覺額頭青筋暴跳:“小兒!休要多話,當心禍從口出!”
他卻沒忍住探了探身子境況,一探之下,果然覺出這肉身里經脈已有些毀損,皮肉上也因靈力霸道而裂開數條血口。如若他還這般放縱使用,恐怕不多時,這具肉身就要崩毀,之前心血也將付諸東流。
血魔怒不可遏,偏生沒得辦法,怒吼道:“你這小兒,仙道魔道互不相干,為何偏來找我的麻煩?”
他不說還好,說了宿忻劍眉倒豎,是一股狠意自心底而起:“互不相干?血魔,你倒是記性不好,不過區區數十載,就將曾經犯下的累累血案盡數忘記了么!”
血魔一聽,心中一凜。
到這時他還哪里不明白,這少年分明就是找他尋仇來了,再如何多說都是無用,反倒要被人小瞧。
血魔當即不再語,心中卻也生出一絲戾氣來。想道,都斬草除根,果然不假。今日絕不能放這小子離去,不然走了小的來老的,拖家帶口都來找老夫晦氣,豈不麻煩!
想及此處,血魔一招手,將兩只血蜂召到面前,一手一只,捏作兩團血水。
這血水落地變成血洼,升騰起來又成血霧,跟著便好像突然生出靈性,化作數條手指長的血蛇,朦朦朧朧,若隱若現。
這法術還未完成,血魔獰笑一聲,大叫道:“血霧奪命大法!”
就聽得數聲爆響,跟著此處血氣更濃,四面八方竟有更多血霧自外而來,將這天上染紅了一般,迅速投入虛幻血蛇體內,使它極快凝實起來。
宿忻一窒,他并不愚蠢,自然反應過來,雙目直欲噴火:“你將那些個南人盡皆殺了!”
他到底年歲不大,即便自恃修士身份、看不上凡俗人等,但也并非心狠手辣之人。因而今夜來時雖給了那些宦人兵士們一些苦頭吃吃,卻不曾傷一條人命。現下他見這般情形,哪里不知是血魔將那些個把守東宮的護衛宦人們以法術殺死、取了他們的精血來喂著血蛇?
“喪心病狂!”宿忻想起自身血仇,怒聲罵道,“魔頭該死,當千刀萬剮,元神盡喪!”
血魔面上蒙一層薄薄血光,猖狂笑道:“我先吸食了你,再去吃了你的同伙,到時候你等去我肚子里……”
話音未落時,宿忻已是急性子擎劍斬來。
血魔一聲嚎叫,血蛇蛇瞳閃爍,數百蛇軀亮出獠牙,齊齊朝宿忻撲去!
徐子青找到血魔肉身后,就立即跟隨飄得極快的云冽,一同來到了太子東宮。
還未及走近,兩人已然覺出不對來。
東宮上空兩色光芒交織,該是宿忻與血魔正在纏斗。然而四處卻一片寂靜,只嗅到極濃烈的新鮮血腥氣味。
心中暗覺不好,徐子青加快了步調,才落在了地面上,瞳孔便是一縮。
東宮門口,原本應有十數宦人、數百兵士把守,可現下卻是躺倒了一地骨架,只留下一層人皮、一把挨著頭皮的毛發、以及脫落了一地的衣裳。
那血魔,竟又濫殺無辜!
云冽周身寒意大盛,劍氣縱橫,“輟弊饗歟尤揮懈盍煙煒罩啤
徐子青見狀,反倒按捺下怒火來,快步走到好友身側,說道:“云兄,此番你我攜手除魔罷!”
云冽道:“必誅此魔。”
兩人不再交談,身形晃動,遁身而入。
一路白骨累累,干尸堆積,徐子青心中不忍,便目不斜視,直穿而過。
不多時,兩人已到院中,正見到血魔與宿忻,一個跨在血馬上,一個浮在半空里,你來我往,互不相讓。氣氛里滿是硝煙。
宿忻此時被逼得極狠,他不過煉氣五層修為,天資再如何卓絕,亦不能與那老魔頭相提并論。更何況那血蛇吸足了精血,各個兇狠毒辣,靈活無比,糾纏上去實在難以招架。
不得已,那一團青焱寶火也又給吐了出來,附在宿忻飛劍之上,使劍光大作,生出碧藍火光足有一丈多長!
血蛇游走肆虐,卻不能觸碰那火,但只消挨上一挨,就是煙消云散。宿忻依靠飛劍,不斷催動靈力,可惜血蛇太多,他為防其近身殫精竭慮,靈力消耗也是極大。眼見漸漸氣力不支,宿忻便牙關張合,想要咬舌吐出一口精血,再度催發飛劍,不過恰在此時,他卻見到有熟悉人形現身外側,不由得也略松了口氣。
徐子青來了!
此番宿忻自覺來了幫手,血魔也發覺來了陌生仙道修士,便是一凜。
方才因催生血蛇,分了心神,如今定心下來,他卻忽然覺出不對。
是肉身!
血魔可算是目眥俱裂,他辛苦滋補肉身,可現下元神卻與肉身失去聯絡,叫他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的肉身被奪了!
知曉此事,血魔看向宿忻,對他生出無邊恨意。
他這是中了聲東擊西之計了!
早在禁制被觸時,他便該快快回去,偏生被人阻撓在此,使他幾乎功虧一簣。如今非得殺了這幾人,奪回肉身,才能做其他打算!
血魔也是心性堅定之輩,此時他不再掛懷焦涂肉身,再不壓抑靈力,將元神挾來的力量全數釋放!
肉身被奪,他性命危矣,哪里還顧得上奪取王朝氣運?先過了這道難關再說罷!若是被滅了元神,再要焦涂這肉身,也是毫無用處了!
既然有所取舍,血魔雙臂微張,手掌間便現出一面血旗,與徐子青二人于魔窟里所見有所類似,卻看著不知是何種奇異之物所制,自外觀瞧來是有若烏金,但想必要更加堅硬百倍。
那血旗沉甸甸,被血魔揮起,就如一柄□□,十分威猛。而旗上血光彌漫,腥氣撲鼻,更顯得它兇戾無比。
再說徐子青見宿忻被血蛇逼迫,就在足下生出兩枚碧葉,騰飛起來,要去與他援手。然而血魔動作卻是更快,還未等他出手,已是祭出血旗,就連血蛇也生出許多變化。
只見血旗揚起,血蛇紛紛自宿忻身畔退回,之后便如同撲火飛蛾,爭先恐后,盡皆投入血旗之中。
血旗血光大放,每吞入一條血蛇,就更明亮幾分、也更腥臭幾分,越發地顯得邪異。血魔嘎嘎怪笑,不時噴出一道血氣,也給血旗增加不少光華。
不過眨眼工夫,血旗已然被祭煉得邪氣滾滾,而血魔將它一把抓起,就是狠狠一個搖動――
“刷!”
血旗動,內中噴出無數血霧,與方才血蛇出現前相比,更加濃烈數倍。這鮮艷血色愈來愈粘稠,不住往人口鼻里灌去,使人才一嗅到一星半點的氣味,就直欲作嘔,甚至神魂都要發暈起來。
只是這卻并非最后,這一片血海似的血霧中,竟漸漸發出些奇異的怪聲。
“咯吱……咔、咔!”
“噼啪噼啪――”
徐子青在臉上抹了一把,頓時眼中青芒閃動,這才讓他看清了血霧之中景況。
這時他才發覺,原來有無數披著血皮的骨架晃悠悠站起來,朝著那血旗一步一步走來。
這些骨架初時還有些遲緩,但很快徐子青就發覺,隨著血霧的越發濃郁,骨架們的步子也越發快了,甚至動作也漸漸靈活。過不得多久,它們就變得敏捷而兇猛,竟是四肢著地,猶如猛獸一般急奔而來!
宿忻此時站得最高,他的眼里是兩團碧藍火光,也將下頭的情景看得清楚。當下就失聲呼出:“這是什么玩意兒?”
徐子青也不知此為何物,卻也知道它極難對付,于是開口便道:“云兄,我去相助宿忻。”說罷足下碧葉一動,就帶他往宿忻那處飛去。
卻說徐子青足下生出碧葉后,周身乙木之氣四散,煥發蒙蒙青光,竟如一盞青燈,在這血霧里漫游起來。
而血霧粘稠,原本纏得人動彈不得,不想一碰著青光便如流水散開,真真讓人奇怪非常。
眼前遮擋之物一觸即散,徐子青也不遲疑,快速飛到宿忻身側,說道:“我來助你。”
宿忻見徐子青周身青芒,頓時大喜:“你是木屬的修士?”
徐子青點了點頭:“正是,怎地?”
宿忻笑道:“木性生機勃勃,你看那些個站起來的都是骨頭架子,原先也都是給血魔殺了的,它之所以能動起來,約莫是血魔使出的術法所致。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