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單一按,關掉了,他覺得很吵,吵死了。
張瑤反應過來,她把眼睛睜開,“哥,你是不是想睡覺?”
黃單說,“有點。”
張瑤立馬就坐直了身子,她抹把臉,“我陪你說話。”
結果沒說幾句,張瑤就吐了。
黃單搖搖頭,“你干脆考駕照吧,暈車的人開車就不暈了。”
張瑤把頭搖成撥浪鼓,“不可能的,這輩子都沒戲,我寧愿靠兩條腿走路。”
兄妹倆去鎮上一趟,又去市里,進貨買鴨,回來時都快一點了。
沒雨下了,天一晴,太陽就按耐不住的跑出來作威作福,地面很快就會曬干,下午工人們有的忙。
小賣鋪里外都有不少人,甩著個膀子,上衣不是搭在肩膀頭,就是拽在手里,腳上全穿著3517的軍用鞋,實惠又結實。
黃單隨意掃掃,發現戚豐跟賀鵬站在拐角,倆人不知道在說什么,胳膊上的肌||肉繃緊,臉也是繃著的,彼此的樣子都不太友善。
他的腳步停下來,視線環顧四周,拿了靠在墻邊的拖把就去那邊。
戚豐和賀鵬正在因為什么事起爭執,突然有腳步聲靠近,兩個男人都是臉色一變,前者恢復往日的懶散,后者有意走近些。
“洗拖把啊。”
黃單擰開水龍頭,“嗯。”
賀鵬笑的人畜無害,“跟你說個事啊,中午我去鎮上的一家狗肉店吃火鍋,你猜我吃的時候在想什么?”
黃單說,“我不猜。”
賀鵬一臉呆愣,“你說什么?”
后面傳來低笑聲,戚豐抖著肩膀,樂的不行,從唇間蹦出兩字,“傻|逼。”
賀鵬沒聽見,否則拳頭能掄戚豐臉上,他,“我在想啊,你家養的那狗,叫什么豆沙還是沙沙,長的肥嘟嘟的,吃起來應該很美味。”
黃單把濕拖把提起來往肩上一扛,拖把頭在半空掃了半個圈,水飛濺出去。
賀鵬被甩了一臉的拖把水。
他瞪過去的眼神恐怖,“你他媽的找死呢?”
黃單說,“抱歉,沒看到你。”
賀鵬吐口唾沫,一副今天就要以大欺小的架勢,天王老子來了都沒用,“一句抱歉就完事了?”
他手叉著腰,“嘿,你小子,怎么就沒學到你爸的一點皮毛呢?”
黃單說,“我要回去看店了。”
賀鵬伸手就要去揪黃單的衣領,肩膀被按住,那股力道將他扯到一邊去了。
戚豐叼根煙,“干嘛呢?跟個孩子計較什么?”
“怎么著,你要插一腳?”
賀鵬扒拉油膩膩的頭發,“我就納了悶了,怎么什么事都有你的份兒啊?”
戚豐吐口煙圈,轉身走人,壓根就懶的搭理。
管閑事的毛病他沒有,前兩秒他完全搞不懂自己為什么要阻止賀鵬,大概是閑的。
下雨真他|媽||的煩人。
黃單看著賀鵬的腦袋,那頭發真黑,油光光的。
賀鵬扒頭發的動作一停,他吼道,“看什么?再看老子就把你眼珠子挖下來!”
黃單提著拖把離開。
拐角一下子少兩個人,賀鵬獨自留在原地,氣的胸疼。
黃單在小賣鋪待了會兒就一個人出去,他繞過一排門臉和工人的宿舍,去了原主一家原來住的工棚,那片地上雜草叢生,矮矮的夾在石頭縫里,活的自由又灑脫。
豆沙死后就埋在這里,黃單跟著原主的記憶找到小土包,他進工棚其中一個房間,拿了個破舊的鐵鍬挖土,土包里面是空的。
位置不會記錯的,黃單的眉心頓時就擰了起來。
是誰把豆沙的尸體挖走的?
黃單放下鐵鍬,回想著賀鵬所說的話,對方一定知道些什么。
豆沙的尸體不見的事,黃單沒告訴張父他們,除了讓他們傷心難過,就沒別的用了。
黃單往小賣鋪走,他突然停下來。
背后有人。
就在下一刻,黃單猛地回頭,太陽底下的工棚無聲冒著熱氣,四周寂靜無聲,嫩綠的青草隨著熱風輕輕晃著,還有曬在鐵架子下面的一些衣服。
大白天的,黃單后心潮濕一片,他出汗了,而且出了很多。
他猶豫幾瞬,抬腳往工棚走去。
從第一間開始,黃單挨個的進去查看,不放過任何一個角落。
去年五月份,原主一家從工棚搬到小賣鋪,第二天原主媽來這邊的水池洗衣服,發現工棚一排房子的門都是開著的,窗戶的鐵網被扯壞了,屋里面還沒來得及收拾的東西被翻的亂七八糟,所有鑰匙都不見了。
從那以后,原主媽不管是來曬洗衣服,還是弄菜地,都不會太晚過來。
這地兒滲得慌。
黃單查完最后一個房間,一無所獲,他出來后沿著走廊往前走,看到一個水池,再往前,是個茅房,被草木圍著,頗有一種猶抱琵笆半遮面的味道在里面。
茅房一邊放著兩個糞桶,蒼蠅和蚊子在上面曬太陽。
黃單覺得自己還是不要打擾那群沐浴陽光的小伙伴們了,他正要轉身離開,一個聲音竄入耳中,視野里多了一道高大的身影,很突兀,硬||插||進來的,沒有絲毫的前戲。
身子頓住,黃單猝不及防。
戚豐剛從茅房里出來,手還放在皮帶上面,他見著青年,眼睛瞇了瞇,“你跑這兒聞臭?”
黃單不答反問,“你呢?”
戚豐啪地扣上皮帶,“拉屎。”
黃單問道,“你們宿舍旁邊不就是廁所嗎?怎么來這里?”
戚豐勾勾唇,“我樂意。”
黃單沒說話。
戚豐看出青年的懷疑,他從鼻子里發出一個聲音,似是在笑,“怎么?難不成你以為我在撒謊?”
黃單還是沒出聲,不知道在想什么。
戚豐一個闊步,“聞著味兒了嗎?要是沒聞著就跟叔叔說,嗯?”
一片陰影投下來,黃單的眉眼躲在陰影里,逃離太陽的吞噬,有味兒被熱風吹到鼻腔,他抿嘴,“好臭。”
戚豐的眼皮半搭著,“廢話,你拉屎不臭啊?”
黃單,“……”
站在太陽底下,戚豐暴露在外的古銅色皮|膚被曬出一層汗,他抹把臉,把手上的汗水甩了甩。
黃單說,“你沒洗手。”
戚豐的額角一抽,“話多的小朋友不討人喜歡。”
他腳步散漫地水池那里,在嘩啦水聲里彎腰洗手洗臉。
黃單盯著男人的背部,眉間的紋路越來越深,怎么也消失不掉。
剛才挖土包的時候,這個男人是在茅房,還是在某個角落看著?他可以確定一點,對方來的比自己早。
戚豐忽然轉頭。
黃單也不躲,面不改色地撞上男人那道鋒利的目光。
戚豐的唇角下壓幾分,似乎動怒了,好一會兒才扯了扯唇角,弧度冷冽,“小東西。”
黃單沒聽清,看男人的嘴型能看出來那三個字,他的眉頭動動,一語不發的走了。
身后的水聲停止,腳步聲響了。
黃單沒去管,他在口袋里摸出一片口香糖剝了塞嘴里,走原路回了小賣鋪,腳上沾了一層泥巴也沒去蹭。
戚豐后腳進去,買了一些東西。
黃單單一個個的算,“綠茶兩塊五一瓶,兩瓶就是五塊錢,好麗友派四塊錢,筆是一塊錢的,三包瓜子是三塊錢,面包一塊錢一個,你拿了十個……”
戚豐等他說完,就側頭看邊上的口香糖,“怎么賣的?”
黃單說,“綠箭的兩塊,益達的三塊。”
戚豐撈了撈下巴,“益達的為什么貴一塊錢?吃著嘴里更香?”
黃單從后面拽了個紅色的塑料袋,把那些東西都裝進去,“進貨的價格不同。”
戚豐單手撐著柜面,“你嘴里吃的是益達吧?”
黃單想提醒男人,玻璃的不能撐,但是對方不會理睬,“嗯,是益達。”
戚豐嫌棄道,“味兒真難聞,我要一盒綠箭。”
黃單,“……”
袋子里多了盒綠箭。
戚豐付好錢提著袋子走了又回來,把兩個瓶蓋丟柜臺上。
黃單翻瓶蓋,又去翻另一個,里面都寫著再來一瓶,“你自己去展示柜里拿吧。”
戚豐提提手里的東西,一邊是袋子,一邊是綠茶,他做這個動作的意思,就是兩只手都騰不開。
黃單拿了兩瓶遞過去。
戚豐笑著說,“小弟弟,我用兩瓶綠茶的錢,帶走四瓶,你好像很不開心啊。”
黃單搖頭,“這瓶蓋的獎是能拿去換的,不是我們店里出。”
戚豐一副長見識的模樣,“哦,這樣啊。”
“那你干嘛一臉的不開心?”他還在笑,眼底結冰,“讓我猜猜,是不是腦子里裝了比糞便還臭的東西,所以把你給臭的快死了?”
黃單不想跟他說話了。
戚豐嗤了聲,提著東西走人,到門口時他笑起來,“小弟弟,別再讓叔叔發現你那骯臟的心思,否則叔叔會讓你長點記性。”
黃單蹙蹙眉頭。
骯臟的心思?是什么?他有嗎?
張瑤走出來問道,“戚大哥怎么了?跟你說什么呢?我聽他那笑聲都有點毛毛的。”
黃單說,“更年期了吧。”
張瑤,“……”
因為張瑤來了,桌上的菜比平時多幾個。
張瑤喜歡吃醬鴨,j市的醬鴨跟別地的味道不同,她最喜歡這里的醬鴨,每次來了都買,還帶回去到學校吃。
黃單吃了一小塊,辣的受不了。
他看張瑤吃的很淡定,心下不由得有些佩服。
這醬鴨比夫妻肺片要辣多了。
張母每頓都喝酒,是喝藥酒,啤酒還是白酒,一半看季節,一半看心情,這大夏天的,她開了瓶啤酒,喝一口就舒服的咂嘴。
“志誠,小瑤,你倆要喝什么自己拿去。”
黃單吃著萵筍,“我不喝。”
張瑤去拿了盒優酸乳,冰的,也給張父拿了一盒,“爸,下午你去釣魚嗎?”
張父吃著菜,“太陽這么曬,不好釣,晚點看看。”
黃單隨意的語氣問,“爸媽,家里的東西都看仔細了嗎?前天晚上丟的除了現金和煙,還有沒有別的?”
張父夾菜的手停在盤子邊緣,夾了一筷子蘿卜燒肉到碗里,“問幾遍了都,你爸我不是早告訴你了嗎?丟了什么東西,我們還會不知道?”
黃單說,“我是擔心你們忘了……”
張父瞪眼呵斥,“吃飯!”
黃單不再多,沒指望張父會說出什么來,只是想觀察一下對方的表情變化,他的目的達到了。
張母說,“有時間媽再看看。”
黃單,“嗯。”
張瑤說,“看仔細點好,我這兩天都在,跟你們一起看。”
桌上的氣氛緩和,張父一不發。
吃過午飯,黃單去蹲廁所,聽到外面響著張母的聲音,她在打電話,那頭好像是原主的小姨。
張母先是問“吃過午飯了嗎”“最近忙不忙”之類的家常話,然后才錢的事上面。
黃單上完廁所出來,看見張母在洗碗,她的臉色不錯,錢借到了。
雖然不知道是多少,但一家人應該能喘口氣。
三點多,張父去隔壁漁具店買了一包蚯蚓,拌拌魚料就去釣魚了,沒到一小時就給黃單打電話,叫他把魚拿回去。
黃單躺在床上睡午覺,好不容易睡著就被電話吵醒,他把手機丟床上,打了幾個哈欠。
樓上的墻和地面都是水泥,如同密密麻麻的青春痘,摸上去都糙的硌手。
黃單從床上起來,從木桌邊的水桶里舀瓢水進盆里,他的臉湊進去,瞌睡蟲碰到微涼的水,尖叫著逃竄。
清醒了不少,黃單把水到水泥地上,地面立刻發出一連串的嘶聲,他第一次還有點吃驚,現在習慣了。
黃單開車去了河邊,看到張父蹲著抽煙,前面架著三副魚竿。
張父撈起魚簍,把一條兩三斤的青魚抓出來,“袋子呢?拿過來。”
黃單從口袋里拿出黑色塑料袋,那條青魚被扔進來,蹦跳著想要出去,水濺到他的眼睛里,他伸手揉揉,“爸,還有嗎?”
“沒了。”
張父把魚簍重新放進水里,洗洗手說,“回去的時候別嚷嚷,跟你媽也說一聲。”
黃單說,“知道的。”
公司有幾個領導喜歡占便宜,原主他媽種的菜都是直接來弄走,招呼也不打一個,說是綠色食品,有錢都買不到。
要是讓哪個領導看到這魚,即便不開口要走,也會留下來吃晚飯。
原主爸要面子,也為了搞好關系,肯定會笑呵呵的把人請到自家的桌上,好酒好菜的招待。
黃單提著袋子往停車的方向走,他邊走邊打量這里,沒有一顆柳樹,只有稀稀拉拉的小草,是個釣魚的好地方,鉤子隨便甩都不會擔心被樹叉勾到。
就在黃單準備收回視線時,他瞥到一個熟悉的人影,是戚豐。
思慮片刻,黃單把青魚放進車里,敞開點袋子讓它喘氣,他朝男人那邊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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