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不敢把這個想法告訴任何人,連我女兒也沒說。離開落霞山,回到家里,郁悶好幾天我才慢慢釋然。兩個星期后有一天下午,我上完課離開大學,穿過后門外的一個小市場,看到街邊有個擺卦攤的老太太正在給人算命。我就看她伸出兩只干巴巴全是褶子的手朝面前一個聚精會神的人邊比劃邊說什么。就在我經過他們身邊,那個老太太抬頭瞅了我一眼。她當時兩只手一只手伸出四根手指頭,另外一只手伸出二根手指頭。我當時腦子里瞬間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你只能活到四十二了。’就好像是那個老太太把聲音傳進了我腦子里。我急忙加快腳步,匆忙離開。接下來一整天,我都在琢磨這件事。前后兩次出現的這個念頭都跟數字有關。如果真的代表我的壽命,那兩個數字至少應該一樣才對。肯定是我多慮了。這樣一想,我心里又舒服多了。之后過了兩天,我正在講臺上講課,第三次的念頭又突然冒出來——‘有一個人隱藏在學生中間,他想殺了我!”……
“……我當時有點兒嚇著了。一下課就跑回辦公室,在校園里絕對不敢一個人外出。過了兩天,我開車帶女兒去藍京小粉橋那兒的華潤超市買東西,付完賬拎著東西都快走到門口了,忽然一個念頭掠過——‘我不能從這個側門出去,一出門肯定會被車撞死。’我明明知道那只不過是一個胡亂的想象,而且我女孩還在我身邊,可我還是胡編了一個理由繞路從正門出去了。搞得我女兒都莫名其妙。從那以后,我天天都要被各種稀奇古怪的頑念糾纏著,?它們任何時候都可能出現,變著花樣的折磨我。”
“你沒有想過,跟你家人或者是朋友說說這件事呢?溝通一下,看看他們怎么想?”丁潛插話。
“沒有,我不敢說,我不知道他們會怎么想我,會不會以為我精神不正常。我可是大學老師,這要是傳出去,我還怎么在學校教書,哪個大學敢聘一個精神病當老師?”
“……”
“我只能自己獨立面對。你剛才說的對,我確實有神經官能癥。我覺得我這種狀況可能是病癥惡化了,所有我加大了藥量。”
“神經官能癥只是一個籠統的概括,成因不一,盲目用藥非但不會解決問題,還會損害身體。你現在的情況就已經說明問題了。”
“是。我知道這樣下去不是辦法,這些腦子里冷不防冒出來的頑念已經嚴重干擾到我的生活了。就在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翻來復去睡不著,腦子里想的都是白天里那個頑念。我是一個受過高等教育的人,無神論者,在大學里還在帶研究生,怎么可能被這些荒謬、虛幻的想象來擺布我的生活呢?我決心證明這些想法統統是假的。于是我從床上爬起來,開車來到了小粉橋那家華潤超市。下了車走到那個側門,故意站在門口等了一會兒,當時我十分緊張,心跳不止,幾乎無法呼吸,但我還是一步步從側門走出來。結果,當然什么事情也沒有發生。我心情無比暢快,就像卸下一個重擔。安心的回到了家……”
張欣然說到這停頓了一會兒,看似說完了,丁潛沒吭聲,依然安靜的坐在那里。他能預料到這個女人的麻煩不止這些。
果然,沉默了一段時間,張欣然繼續道:“可是我沒想到,過了兩天,我去漢口路的校醫院辦點兒事,走到半路,看到路面上有個井蓋掀開一半。又一個念頭闖入在腦海中——‘如果井蓋不蓋上,我會死在里面。我一開始只是覺得很好笑。可是,晚上回到家里,那個念頭又開始不停的出現在我腦海中。即使我不相信,它還在那兒干擾我。于是我又開車去到那個有井蓋的地方,井蓋還是半開著。我下了車,找來一個木頭棍子,廢了好大力氣,才把那個井蓋推回原位,我心里才算放心。這樣的念頭現在幾乎每天都會出現……”
正說著張欣然神情一僵,“就像現在……”
“你剛剛又冒出了什么念頭?”
“一個地方。”
“什么地方?”
“水佐崗。藍京古樓區那兒的一個地名。”
“我經常去藍京,知道那個地方,你接著說。”
“我昨天晚上看新聞,里面出現了水佐崗市場的畫面。我剛才腦子閃過的就是那個畫面,然后……一個聲音說:‘那里有個人要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