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龍是南蜀三?島圣獸之一,水中王者,體內有特殊的靈氣泵,可以在深海淺灘之間自由來往而不被水壓扁,身化長?虹后?即能瞬移。
它眨眼已經到?了百里以外,一頭扎進深海中的法?陣群。
那是充滿蜜阿特色的法?陣群,龐大而隱蔽,仿佛是個巨大的捕獸網。除了蜜阿族自己養的靈獸,再沒有別的東西能找到?這?里了。
它們在水里像透明?的管道,只?有靈獸和?修士穿行而過時才?現身。無數法?陣懸浮著疊在一起,根本看不清什?么是什?么——尤其那醒龍不是從法?陣中穿行,而是從一點?跳到?另一點?,瞬移而過……修士靈感?被觸動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醒龍影子里的奚平第一個法?陣還沒辨認完,后?脊突然?一涼,他?斷然?在影中對那大畜生喝道:“停!停下!”
那法?陣群不是“仿佛”,它就是個捕獸網!
醒龍狂暴的長?身仿佛迎面撞進了蛛網里的蟲子,還在里面滾了幾圈!
緊接著醒龍化作?泡沫,影子也原地消失,藏在靈獸影里的奚平被四面八方擠壓過來的法?陣群牢牢地捆在其中,他?好像全身被綁滿了石頭,急速被拉向海底——
不好,陷阱!
情急之下,奚平手里飛出琴弦,一道劍氣打了出去,然?而手指落到?太歲琴上的瞬間,他?就知道自己又犯了個錯誤。那卷裹著他?的法?陣斗轉星移一般,轉了大半圈,完完整整地將劍氣彈回到?了他?身上。
奚平驚險地避過,險些被削掉一撮頭發,一個隱形法?陣趁機烙在了他?手指上,轉瞬爬滿他?全身。奚平身上泛起珍珠白的光澤,他?一僵,像個定格在琥珀中的人偶,一動也不能動了。
法?陣的靈線纏在他?每根頭發上,他?身上乳白色的熒光照亮了魚蝦也絕跡的黑暗海底。
這?時,旁邊的海水中冒出大量氣泡,將穿過其中的白光折出了五顏六色,流光溢彩的醒龍身體重新凝聚在一起,巨蟒一樣的大腦袋上射出頗為愉快的目光……那是人的目光。
醒龍張開嘴,長?信險些戳到?奚平臉上,口吐了人話:“太歲道友。”
奚平想回答,但身上法?陣閃爍,他?連舌頭也是僵死的。
“如果我是你,”醒龍悠然?圍著他?轉了一圈,“用借來的神通之前會三?思,畢竟,余嘗兄之前也是我的盟友。他?的手段誰不熟呢?”
奚平:“……”
腳踩八條船的余蜈蚣。
“咱倆互相亮了牌,你就算真心想去破壞瀾滄山的鎮山大陣,也不會想不到?我在旁邊等著,動作?不會這?么大張旗鼓,更不會先在西楚預告。所以那必是……你們宛語怎么說來著?哦,‘請君入甕’。”王格羅寶透過醒龍說道,“我帶來的族人們修為都在筑基以上,正激憤,想讓他?們掉頭不容易,畢竟‘含沙射影’在你手里打折扣,所以我猜你不會挑人下手。可算是把你請來了。”
奚平短板非常明?顯,符法?銘基礎不牢。他?修為躥太快,不像別人一樣經歷過幾百年的沉淀試煉,雖然?各地黑市上學?的偷雞摸狗很有一手,但黑市上幾年能見一個升靈?遇到?同階、更高階的修士,他?能使的手段就那么幾樣。別人要是有心研究他?,甚至能估計出他?會出什?么招。
“你確實比元洄難對付多了,”王格羅寶說到?這?,看見奚平微變的表情,像會讀心一樣笑了,“別這?么看我,我出生也不到?三?百年。沒有那個榮幸結識那位比靈山還古老的上古魔神,只?是我繼承了老祖道心,比別人了解得多一點?而已。”
奚平心道果然?,他?與王格羅寶可以說是往日無怨近日無仇……雖然?他?在南海確實攪了別人一場大局,但看后?續操作?,他?感?覺這?蜜修混血那次針對的本來就不是南海秘境,而是篡奪蜜阿族大權,挑起內亂,順便擺脫濯明?。
那鴛鴦眼可還不計前嫌,跟當時臨陣倒戈的余大坑穿一條褲子呢。
王格羅寶千方百計要坑他?,不是沖他?本人,是他?身上的隱骨。
而聽他?那意思,這?種針對恐怕是從天波老祖時期就開始的。
奚平腦子里飛快回憶陸吾那里拿到?的消息。
相傳,王格羅寶繼承的是天波老祖的道心,非常特殊——其他?仙山的開山老祖,哪怕他?們徒弟那一代人礙于當時流行的思潮,沒有直接將師尊道心照單全收,基本也都各有借鑒。月滿先圣的道心或多或少通過各種直接或間接的傳承留下來了一部分。唯獨凌云山的天波老祖,只?授業,不傳道,道心對親徒弟也諱莫如深。他?碎無塵后?留下一根承載著道心的馭獸笛,不是修蜜混血根本無法?靠近。
早年間凌云還曾經遴選過不少貴族出身的修蜜混血,不管靈感?多高、根骨多好,沒有一個接得住天波老祖的道心。那些混血弟子醒來后?茫然?失憶、糊涂個一年半載算輕的,嚴重的甚至能當場爆體而亡。漸漸的也就沒人敢碰了。
近代以來,貴族中的蜜修混血越來越少,偶爾有一兩個,也多半是外室所生的私生子,沒資格入凌云山大選,天波老祖的道心始終靜悄悄地守著凌云山,千年來,王格羅寶是第一個能一窺究竟的人。
天波老祖的道心到?底為什?么這?樣挑人?總不能是要求繼承人倆眼必須不對稱吧?
他?們又為什?么要針對不馴道?就算當年有仇,也沒聽說過誰家道心連千八百年前的私仇一起往下傳的。
除非不馴道和?天波老祖的道心沖突,沖突到?無法?共存的地步。
然?而不馴道沒有道心,這?是世上最獨的道,連跟別人辯法?都辯不起來,它唯一的特殊之處在于,不管看到?了什?么樣的真相,都沒有道心好碎。
醒龍的大腦袋湊近他?,王格羅寶像是唯恐聲音傳出去一樣,低如蚊蟻地在他?耳邊說道:“比如說,你我都知道,大道三?千不過虛妄。我們苦苦求索出道心,然?后?養它、磨它,最后?以身伺它,身死魂消,真元歸天地,道心永存。”
奚平眼角一跳,瞳孔在深海里倏地放大。
王格羅寶嘆了一聲近乎于呻吟的長?氣:“我終于……說出來了。”
這?些會被天規封口的事,無法?透露給不知道的人,只?有說話聽話雙方都心知肚明?,且周遭沒有第三?雙耳朵的時候,話才?能出口。
奚平像見了鬼一樣盯著眼前的醒龍。
為什?么南圣也生心魔,為什?么司刑長?老輿圖中一瞥就道心破碎,他?們這?一系卻沒事?
為什?么有人明?知道道心是什?么玩意,還接道心筑基,還往里跳,還能自洽?
“因為就算是彌天大謊,也有締造者,小士庸。”王格羅寶喊了他?的字,“你們這?些勾連著化外草木的怪胎,真是各有各的麻煩,可是他?們到?底都會受道心影響,唯獨你——你們。”
他?說到?這?,周遭海水突然?震顫起來,凄厲的龍吟聲傳來。
九龍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