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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1、山陵崩(三)

                “奚悅!”

                奚悅本來正在收拾酒桌殘局,馴龍鎖里突然傳出這么一嗓子,半偶嚇了一跳,打碎了一只琉璃杯。

                兩道人影——呂承意和趙振威,旋風似的從第一護衛艦上卷回了主艦,一個沖向船艙下層,一個直奔奚平住的客房。

                給林昭理下毒順便送飯的“不平蟬”船工正好經過,驚訝地看著向來溫良恭儉讓的呂承意落在奚平房門口,招呼都沒打一聲,神識一掃,就直接破門而入。

                “一……呂尊長,怎么了?”

                呂承意沒理他,面沉似水地站在門口——奚平房中已經空無一人,地上只有一個碎杯子,酒香還沒散。

                ?是巧合嗎??是年輕人閑的沒事用仙器惡作劇,剛好把趙振威送到護衛艦上嗎?

                呂承意眼角“突突”地跳。

                可如果是那樣,為什么連他身邊的啞巴小仆都不見了,甚至沒來得及收拾碎杯子?

                呂承意倏地轉過身,嘬唇做哨,船隊正前方,一條開路的水龍從水中一躍而起。呂承意指尖夾起一張符咒,指尖在上面劃出了“奚平”兩個字,隨后將符咒一彈,碎成一束光的符咒散入海水,掠向水龍。

                水龍長吟一聲,鉆回水下,掉頭回到船隊周圍。

                “奚平那小子發現東窗事發,”呂承意心說,“第一反應肯定是躲進水里,要??他堵在船上。”

                奚平本來已經掏出了龐戩給他應急用的“避水珠”——珠子扔進海里,能裝兩三個人,在海底潛伏個一年半載不成問題。

                珠子都脫手而出了,聽見這么一嗓子,奚平伸長了胳膊一撈,又將避水珠撈了回來。

                娘的!姓呂的癟三!

                他靈感忽然又被觸動,一邊是馴龍鎖,一邊跟他左手有感應——奚悅在附近,遭遇了一個不平蟬的內奸。

                奚悅這半偶一開始做出來,就是為了給主人搜索靈物的,對靈氣異常敏感,因此輕松躲開了船上的修士。可船工卻都是凡人,他運氣不太好,聽見拐角處傳來腳步聲的時候,正好被卡在一條細窄的走廊里。

                不能讓人看見自己,奚悅立刻就要回頭上甲板,船身卻劇烈地起伏了一下,身后甲板方向傳來水龍震耳欲聾的咆哮聲。

                他一時進退維谷。

                就在這時,船工的腳步突然停了。

                下一刻,熟悉的氣息快速逼近,奚悅還沒來得及轉過身來,就給人一??撈起來。奚悅眼前一花,被人挾著,風一樣的掠過細窄的過??,與一個呆若木雞的船工擦肩而過,繼而鉆進了一個雜物間里。

                約莫一息光景,船工的腳步聲重新響起來。不知不覺中了某初級太歲“夢游音”的不平蟬船工毫無察覺,頻率都沒變地繼續往前走去。

                奚平陡然松了口氣,在奚悅后腦勺上胡嚕了一??:你小子差點沒了。

                奚悅感覺他手都涼了:?爺,怎么回事?

                奚平這?兒腦子里“嗡嗡”的,先囑咐魏誠響:阿響別簽,你先拖一?兒,我想辦法。

                隨后對奚悅說??:“無常一”方才對水龍陣做手腳,我順手捅到了趙振威那里,沒想到姓趙的是安陽的人。

                奚悅一呆。

                奚平把氣喘勻了:這見了活鬼的押運船隊,提督是家賊,總兵是家賊家的家賊……呸,我他娘的舌頭快系上了。

                林昭理以為自己抓到了礦上家賊的尾巴,準備給他安陽殿下肝腦涂地地除了這一大害,狗屁也不知道,是紛繁復雜的南礦上的“底層”。

                安陽本人就是家賊頭頭,收到這樣讓人哭笑不得的討好,大概十分感動,隨手給老林安排了一趟去西天的奢華客船。但她也只是“中層”,因為她也沒料到,派去護送林昭理上路的人是個貨真價實的邪祟,早勾結好了同伙,等做掉老林這個筑基就出來端鍋包圓——呂承意這個無常一才是這場黑吃黑游戲里的“高層”。

                奚平成功地混進了真邪祟總壇,一邊假裝神像吃供奉,一邊偷聽他們密謀,自以為是一屁股坐在了眾生頭頂,一覽眾山小。誰知飄太高,反而被遮住了視線。

                他對奚悅說??:這事賴我,我疏忽了,以為盯住了不平蟬就萬無一失。我早該想到,安陽在礦上一手遮天,每天還要在林昭理面前裝模作樣,要不是姓林的大傻子舍不得勞動她,估計她都混進對方內部自己查上自己了——這么個人才,怎么可能只給林昭理安排呂承意一個勾魂使。

                奚悅從來沒有見奚平這樣焦躁過,連上次在潛修寺,他做好了粉身碎骨的準備,命自己去偷銘文,態度都跟沒事人一樣,害得奚悅以為真沒什么事,險些抱憾終身。

                奚悅正直地提議:不如我們干脆出去,和他們對峙!

                奚平將他腦袋往下一按:你可別出餿主意了。

                跟林大傻說趙振威和呂承意都是安陽的人,這倆人磨刀霍霍,準備??你沉海,這不是扯呢嗎?老?男心哪禁得住這么赤裸裸的真相,非得惱羞成怒不可。再說他既沒有人證也沒有物證,總不能說“我就是太歲吧”……對方搞不好卻有。

                既然趙振威是安陽的人,這船上其他修士又都是什么成色呢?奚平不知道。

                耍小聰明如迎風玩火,稍一忘形就?反噬焚身,奚平在潛修寺受過一次教訓了。可那回畢竟只有他自己,碎就碎了,躺半年好了,他也就好了傷疤忘了疼。這回他身邊帶著個奚悅不說,還??一個小姑娘陷在了邪祟窩里。

                那呂承意現在是還沒反應過來,等過一?兒……

                “阿響,”他急躁地在轉生木里叫魏誠響,“聽我說,別管了,有仇咱們以后再報——我幫你報,事?有變,你先盡快脫身!”

                魏誠響一邊裝作仔細審視靈契內容,一邊偷偷對他說:“叔,我們沒在船上,你忘了?我們在昭雪人的仙器里,海底下沉著呢,我往哪脫?”

                奚平閉了閉眼,咬了舌尖逼迫自己冷靜,凝神盯住呂承意。

                只見水龍的動靜將林昭理也驚動了。

                “??么事?”林昭理就住奚平隔壁,出來見站在奚平門口的呂承意神色不對,便皺眉陰陽怪氣??,“這金貴世子又怎么了?”

                呂承意抬頭看向他。

                林昭理自命不凡、目光短淺,可他也是個筑基修士。從開竅到筑基,“半仙”變成“仙”,中間差距猶如鴻溝。不是每個人都有天機閣龐戩那種本事和資源的,呂承意和趙振威捆在一起,怕是都不夠林昭理一拂袖的。

                呂承意面露難色,故意模棱兩可地說??:“具體??么事屬下也不清楚,但永寧侯世子手上有個仙器,我覺得有些不妥,想來問問。”

                林昭理:“??么仙器?”

                “有點像傳送法陣。”呂承意為難道,“押運船上禁傳送,但世子第一次來,可能不清楚規矩。方才他與趙提督玩笑,不知用了??么東西,直接將趙提督傳到了第一護衛艦上。趙提督也覺得不妥,這才叫屬下來問問。”

                這時,趙振威滿頭大汗地跑了上來,正要跟呂承意說奚平不見了,不提防對上林昭理寒星似的目光。他做賊心虛,嚇得當場腿一軟。

                林昭理卻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酒醒了?”

                趙振威訥訥不敢吭聲。

                林昭理哼了一聲:“兩個傳送點在哪,帶我去看。”

                共此時印的靈印早就沒了,然而那畢竟只是開竅級的仙器,在筑基修士還是能捕捉到一絲殘余氣息。

                林昭理伸手撫過靈印的殘余氣息,總覺得熟悉……他最近好像在哪感覺過一樣的氣息,是在哪來著?

                跟上來的呂承意和趙振威隱晦地交換了一個眼神,呂承意忽然說??:“趙提督,你被傳送過來的時候,可檢查過第一護衛艦上有??么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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