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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2第五十一章

                跟著蕭有德的大漢都是一身黑短打,腰際鼓鼓囊囊,一看就揣著家伙,滿身彪悍之氣。獄卒常年跟牢里這些窮兇極惡的犯人打交道,自然能看出他們都不是善茬,不由得退后兩步,一聲不敢再吭。

                蕭有德一間接著一間牢房的走過,路過關押王小姐的囚室時,腳步頓了一下,“王典茹?”

                聽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王小姐立刻抬起頭,看到站在囚室門口的蕭有德,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一下撲過來,跪在地上抓緊了囚室前的鐵欄桿,“你是來接我出去的,是不是?!”

                蕭有德搖搖頭,似乎在笑她的天真,不再理她,轉身走向對面的囚室。站定了,看著囚室里滿身戾氣的大漢,開口說道”“震關北,或者該叫你孟二虎,想不想從這里出去?”

                “出去?”孟二虎嗤笑一聲,“去哪里?法場?”

                “西伯利亞。”蕭有德的神色變得認真起來,“你被抓到后一直關在這里,可想過為何沒有殺你?無非是你雖為匪徒,卻不失俠義之心,只搶劫劣紳貪官,從未傷害百姓,對孤寡貧苦多有周濟。少帥敬佩你的俠義,打算給你個機會。”

                “西伯利亞?”孟二虎掏掏耳朵,“什么鳥不拉屎的地方。”

                蕭有德笑了,“你被關在牢里,恐怕不知道外邊發生的事情。就在幾個月前,少帥帶兵在滿洲里狠狠修理了老毛子一頓,還從老毛子手里搶了地盤,要了五千萬大洋!”

                “什么?!”孟二虎瞪大了一雙虎目,“你可別誆我!”

                “我有什么必要誆你?少帥的本事,你不是親身領教過嗎?”

                孟二虎不說話了,蕭有德接著道:“如今,少帥打算再和俄國人討點利息。孟二虎,據我所知,你一家子都是被老毛子給禍害死的,走投無路之下才落草為寇,如今給你報仇的機會,怎么樣,做不做?”

                聽著蕭有德的話,孟二虎一雙缽大的拳頭狠狠的捶擊著地面,想起當年在海蘭泡慘死的家人,胸中燃起了熊熊的怒火。

                報仇?殺老毛子?

                “我做!”孟二虎猛的抬起頭,“只要能讓我報仇,老子什么都做!”

                “好,是條漢子!”

                蕭有德一聲大喝,叫獄卒來打開牢門,獄卒還有些不情愿,只說這孟二虎狡詐多詭,又力大無比,若是不想孟二虎一瞪眼,高聲道:“我孟二虎對天發誓,如有虛,天打雷劈!死后下十八層地獄!就算投胎也做個畜生!”

                “打開吧。”蕭有德說道:“這樣的漢子不會說謊。”

                獄卒這才打開了牢門。

                和孟二虎一同被蕭有德從獄中帶走的還有另外兩個重刑犯,他們身上都背負著不下一條人命,犯了重罪,卻又情有可原,其中一人殺了為害鄉里的劣紳惡霸,更是有數十村民送來血書,為他求情。

                如今,他們都將被送往西伯利亞,在那里,他們會有一個新身份,開始新的“生活”。

                牢房的門被關上,光明消失,陰暗再度籠罩,王小姐全身癱軟的趴在地上,嗓子已經叫得沙啞。她什么都不想了,她只求能有個人來,把她從這里帶出去

                就在這時,牢房的門又一次打開,獄卒扯開嗓子,“開飯了啊!”

                犯人們全都涌向囚室門口,牢房的伙食和豬食沒什么區別,即便是豬食,也能幫這里的人繼續活下去。

                王小姐聞到那股艘水一般的味道,忍不住的作嘔。等到她的囚室前,獄卒卻從推車里取出了一碗米飯,上面還鋪著幾塊紅燒肉和幾根青菜。

                將飯碗推進牢房,獄卒壓低了聲音:“外邊有人關照的,吃吧。”

                若是以前的王小姐,對這樣粗陋的飯食根本看都不會看一眼,可被關到牢房至今,她粒米未進,聞到米飯的香氣,口中不自覺的開始分泌唾液,在獄卒走后,終于撲過去端起飯碗,狼吞虎咽起來。

                獄卒摸了摸揣在懷里的幾個大洋,進了這里的,除非像孟二虎幾個,“老天”開恩,否則壓根甭想再出去。反正早晚都是一個死,早死晚死,還不都一樣。

                樓家的大門前,響起了噼噼啪啪的鞭炮聲,李謹笑著迎接來賀喜的賓客。樓少帥站在李謹一旁,看到人群中的蕭有德,當對方示意事情辦妥之后,點了點頭。

                兩頂大紅的花轎抬到了樓家門前,兩個新郎官,一個軍裝挺拔,一個長衫儒雅,賀喜的賓客交口稱贊,全道這兩門親事是天作之合。

                李謹笑得臉都發僵了,忽然想起一件事,低聲問樓逍:“少帥,你在這里,六妹和七妹誰背出門?”

                樓少帥示意李謹回頭,只見一身鳳冠霞帔的六小姐和七小姐分別趴在兩個粗壯的喜婆背上,旁邊還有丫頭扶著,被從內堂背了出來。

                “這也行?”

                “怎么不行?”

                李謹只以為出嫁要由兄弟背出門,卻不知道,不說樓六和樓七,就是前頭出嫁的五個小姐,樓少帥也沒背過一個。

                本就是庶女,再加上樓少帥的身份,誰敢讓他背?正因如此,樓逍才會把李謹直接從李謹丞的背上抱下來,毫無顧忌。他的出身,家世,受到的教育,注定了他性格中的霸道,卻霸道得理所當然,讓人無從置喙。

                鞭炮和賀喜聲中,樓家的兩個小姐被送上了花轎。

                牢房里,王小姐將一碗米飯吃得干干凈凈,放下飯碗,剛打了個飽嗝,腹中卻突然一陣劇痛

                當天,樓家,錢家,杜家都擺了喜宴,關北城里好一陣熱鬧,雖然外頭正在打仗,可老百姓們相信,只要有樓大帥坐鎮,北六省就安全無虞!

                李謹在吃喜酒的人里看到了喬樂山,自從他幫火藥局解決了硝化甘油穩定性的問題,又把苦味酸和tnt給弄了出來,就被杜維嚴當成佛爺給供了起來。由于硝化甘油的事情,李謹有段時間見著喬樂山總是繞道走,后來想想,既然他當時沒有揭穿自己,現在就更不會,純粹是自己瞎擔心。

                想通了之后,李三少出于對喬樂山“仗義”的感激,給他的薪水和獎金愈發的豐厚,喬樂山又對李謹說了一串鳥語,李謹聽不太懂,卻能從他的表情和肢體語中看出,喬某人是在說,他絕對不會出賣自己!

                李三少很滿意,果然錢是個好東西。

                如今看到喬樂山,李謹鬼使神差的想起了夢里聽到的那句話,也不知道是不是腦筋一時沒轉過彎,直接把他拉到一邊,將話問出了口。

                喬樂山聽著李謹蹩腳的發音,表情十分怪異的看著他,重復了一句:“ichliebedich”

                “對,就是這句!”李謹右手握拳,敲在了左手掌心,“這話什么意思?”

                喬樂山的表情更怪異了,用同樣蹩腳的國語夾雜著英文問道:“你確定想知道?”

                “恩。”

                “iloveyou.”

                “啥?”

                “我愛你。”

                喬樂山話音剛落,身后猛然響起一陣拳風,飛快的躲閃開,轉頭一看,就見樓少帥正站在他身后,神色不善的盯著他。喬樂山忙舉起雙手用力擺了擺,然后指指李謹,嘴里飛快的冒出了一串德語。樓少帥的神色有瞬間的怔忪,臉上破天荒的閃過一抹尷尬。在這個關鍵時刻,李謹的腦子終于轉過了彎,看著樓少帥,想到某種可能,頓時傻眼。

                這世界玄幻了嗎?

                于此同時,因病留在察哈爾,沒有到關北城來慶賀婚禮的察哈爾省長王充仁,看著坐在對面悠閑品茗的中年男子,眉頭深鎖。

                “長庚兄,你這樣不是為難小弟嗎?”

                “為難?”邢長庚放下茶杯,“你以為王小姐死而復生,先是大肆污蔑造謠生事,又當街嚷出了那句話,樓盛豐還能容你?”

                “這是兩碼事。”王充仁握緊了拳頭,“我的女兒早已經死了,她不過是個冒牌貨。”

                “是不是冒牌貨,不是你一句話就能推干凈的。”邢長庚笑道:“認識王小姐的人雖然不多,可也不是沒有。何況,樓逍是以什么名義把她抓起來的?南方的奸細!”

                “”

                “女兒是奸細,你這個做父親的”

                邢長庚的話沒有說完,卻足以讓王充仁想明白了。見王充仁意動,邢長庚接著道:“也不是讓你現在就反了他,等到大總統收拾了南方之后,再見機行事。成功了,你就是功臣,失敗了,大總統也照樣能護得了你。以王老弟的才干,只做一省的省長未免屈才,但出了王小姐的事情,留在樓盛豐的手下,王老弟不說更進一步,就是想保住現在的位置,恐怕都難吧?”

                王充仁咬咬牙,“長庚兄,請容我考慮。”

                “好。”邢長庚站起身,“我等著王省長的回復。”

                特意在省長二字上加重了語氣,邢長庚拿起帽子,頭也不回的走了。

                王充仁一動不動的坐在椅子上,神色陰沉,突然猛的一揮手,將放在桌上的茶盞掃落在地,摔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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