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講,可能是下地干活去了。
王先生冷哼一聲,講,你家大中午滴下地干活?再講咯,門都沒鎖,人肯定到屋里。
說完,不等我反駁,他就出了堂屋,走到屋子的窗戶旁,然后用手指在窗戶紙上戳出一個洞來,把頭貼了過去往里看。
因為有過酒店房門貓眼的經歷,看見王先生這個動作,我就下意識的打了個寒顫。
那紅衣陰人貼在門板上看吳聽寒的事情,我沒給她說,擔心她知道自己跟一個紅眼睛陰人對視了幾十分鐘后,也會像我一樣渾身不舒服。
可當我側頭看吳聽寒的時候,我發現她的表情似乎也有些不太對勁----是了,以吳聽寒的智商,當她看見那陰人有一只眼睛是血紅的之后,肯定就已經知道自己之前經歷了什么。
王先生看了一眼之后,立刻直起身子,往后退了好幾步,一張臉變得煞白,就好像那窗戶對面,也有一只紅眼睛在盯著他看似的。
見他這模樣,我心里就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于是也急忙湊上去往里看了一眼,然后就看見一家三口背對著窗戶,齊刷刷的跪在地上,后背挺直,一動不動。
我不知道我看見這一幕的時候我是什么心情,只知道我的身體好像不由自主似的,連連后退,最后徑直從階沿上一腳踩空,跌坐在院子里,摔了個四腳朝天仍不自知。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才回過神來,看著跟我一樣滿臉驚慌的王先生,一時之間連話都說不出口了。
王先生比我先鎮定下來,他一把將我從地上拽起,然后半拉半拖的帶著我走到吳聽寒面前,對她講,啷個會變成這個樣子?
吳聽寒講,進村的時候,他就說村子里太安靜,感覺有些不正常,所以剛剛上山我特地看了一下,結果發現這大中午的,竟然沒有一戶人家的煙囪在冒煙。
吳聽寒說事情點到為止,但我已經明白她要表達的意思是什么。
煙囪沒有冒煙,就說明沒有人在做飯,但在飯點的時間不做飯,這種事在農村幾乎不可能發生。吳聽寒就是根據這,判斷出鄉親們出了事。
我講,他們都死了?
吳聽寒講,暫時還沒死,不過離死也不遠了。
我不相信會是這樣,搖頭講了句不可能后,就沖出院子,朝著另一家走了去。
當我敲了一陣門都沒有得到回應后,我就直接闖了進去,然后直接捅開窗戶紙,往里面看去。結果跟我家鄰居一樣,都齊刷刷的背對著窗戶跪在地上。
我還是不死心,不相信所有的鄉親們都變成這樣,于是又跑到下一家,重復之前的動作,然后得到的結果,自然也是一樣。
就這樣,我前前后后闖進了七八戶人家,結果毫無例外,全都一模一樣。
當我重新回到鄰居家門口的時候,我已經徹底絕望了。我一屁股坐在地上,雙眼無神的看著吳聽寒和王先生,問出了王先生之前問過的問題,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吳聽寒和王先生同時搖頭,表示自己并不清楚,前者則是開口反問我,講,你現在還覺得能把他們帶走嗎?
吳聽寒說完話之后,我感覺周圍的空氣都突然間安靜下來。
我看著這熟悉的村子,看著房子后面那郁郁蔥蔥的綠樹,一股莫名的悲傷油然而起,以至于眼眶很快濕潤,仿佛下一秒,淚水就要涌出來一般。
可我硬是強行把這淚水給止住,然后起身,拍拍屁股,朝著院子里走去。
吳聽寒問我,你干什么去?
我沖她笑了笑,講,我從小沒爹沒娘,和爺爺日子過的很是清苦,是鄉親們時常接濟我家,才讓我們這個小村子,走出去一個大學生。現在他們遭了難,我就是一個一個背,我也要把他們背出村子!
吳聽寒聽了我這話后,只冷哼一聲,講,你要是不想他們死得快,就最好別動他們。
我原本都已經做好了打持久戰的準備,結果被吳聽寒這么一說,我當即不知所措。
我問,為什么不能動他們?
吳聽寒沒理我,而是對王先生講,他一個外行人不知道,難道你也不知道?
王先生講,想到咯,但是不敢確定。
吳聽寒聞,沒說話,而是走進院子里,在雞籠里抓出一只公雞來,然后對我講,跟我走。
我不知道她要打什么主意,只好跟在她后面,朝著村口的方向走去。
之前說過,陳谷子的家在我們村的最前面,他家前面就是一條大河,靠著一座橋與外面相連。
吳聽寒走到那座橋上,還沒走到一半,就把手里的公雞朝著村外一扔。那公雞得了自由之后,展開翅膀就拼命撲騰,朝著遠離我們的地方飛去。
它原本飛得好好的,可剛過大橋中線的時候,那充滿活力的公雞,就好像是被高壓電給電死一樣,身體突然間變得僵硬,徑直從高空墜下,砸在橋面上,死得透透的了。
看到這一幕的我,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我側頭看向吳聽寒,還沒來得及張嘴,她就轉身朝著村子站著,留下一個背影給我,既不理會我的震驚,也不給我任何解釋。
其實不用她解釋,我也已經十分明白,即便我有那份力氣,我也沒辦法把鄉親們背出村子了,因為只要過了大橋中線,他們立刻就會死!
我看向王先生,講,現在怎么辦?總不能就這么眼睜睜看著鄉親們去死吧?
王先生搖頭,講,你莫問我,老子要是有辦法,早就開始動手咯,哈要你到這里指揮老子?
我看向吳聽寒,鼓起勇氣對她講,你肯定有辦法救他們對不對?只要你能救他們,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她轉過身來,眼神灼灼的看著我,講,你現在跟我走還來得及,再晚的話,怕是你也走不了了。
看來吳聽寒是去意已決,這種性命攸關的事情,我也不好強留人家,于是搖了搖頭,講,謝謝你能送我回來,我就不走了,你走吧。
吳聽寒皺眉,講,留在這里,你只有死路一條。
我笑了笑,講,這里是生我養我的地方,如果他們真的沒得救的話,我就跟他們一起去好了。畢竟我不想以后回來的時候,只能給他們上墳。
說完,我就往村里走了去。
看著那青山黑瓦,想著在村子里生活過的點點滴滴,以及爺爺去世那段時間的刺激驚魂,我重重的呼出一口氣,不掙扎了。
我本來就是平平凡凡的一個小老百姓,沒有多大的野心,也沒什么抱負,就這樣安安靜靜的跟著他們一起離開,也不失為一種好的結局。
至少,黃泉路上,我不會太孤單。
可我還沒走出幾步,就聽到身后傳來王先生那近乎諂媚的聲音。
他講,吳前輩,還要試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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