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豪有些不自然地挪開了視線:“怎么樣?”
“扳手。”
顏豪從工具箱中拿出扳手遞過去,司南重新滑進了車底。
正午金燦燦的陽光灑在空地上,遠處的操場沙塵略揚,換上薄夾衣的人群三三兩兩經過,空氣中已經略微帶上了初春的暖意。
“你要幫忙嗎?”顏豪蹲著問。
司南的聲音從車底傳來:“不。”
“……我去給你拿點喝的?”
“不。”
顏豪茫然若失,半晌后再次確認:
“你真的不要幫忙?”
司南探出頭,認真道:“真的不用,我自己可以搞定。”
司南躺著,顏豪蹲著,兩人一上一下對視片刻,司南終于忍不住問:
“你干嘛不去幫春草修那輛大巴?我自己真的可以,還是你作為alpha的自尊心不能眼睜睜看著我一人修車?”
“不,”顏豪無奈道:“隊長交代我絕不能讓你一人落單,所以盯著你是我的任務……盡管我覺得這只是一種精神折磨而已。”
“?”
“能看不能碰,”顏豪喃喃道,“還不如打一架來得痛快呢。”
司南伸手拿了螺絲刀,鉆回車底說:“我不知道,但你們兩個直a癌之間的毆打、競爭、施虐與受虐行為大概是一種情趣吧,我不太想理解這個。”
顏豪蹲在地上扶著額頭,幾乎要無力了:“那是軍隊上下級之間的服從關系……”
“在我們普通人眼里,”司南忍俊不禁:“這叫s|m。”
司南叮叮當當半晌,終于把最后一根螺絲擰上,滑出車底后鉆進駕駛室,換擋踩下了離合器。
裝甲車引擎啟動了,發出沉悶的轟鳴聲。
“行了!”司南摘下滿是機油的手套,隨便一扔:“待會讓人換個保險杠,車燈也要換,然后就差不多了。”
顏豪負手靠在車門邊,他那憂郁的表情讓人很難分辨是看破紅塵還是自暴自棄,半晌終于鼓起了勇氣:“我能問你一個問題么?”
司南:“沒愛過。”
“……”顏豪無可奈何:“不不,我想問為什么你最后選擇了隊長……真的只是因為你陷在長沙的時候,從直升飛機上跳下去并最終找到你的是隊長,而不是我嗎?”
司南拔下車鑰匙的手略微頓了頓。
少年時代濃郁茂密的雨林氣息,裹挾在初春午后的微風中,徐徐拂面而來。
但那是個酸甜的秘密,仿佛熟透的野果散發出芬芳,長久而隱秘地留存在心里,不愿意與任何人分享。
“那倒不是,”司南笑起來。
顏豪扶著車門,略微探身盯著他,司南手肘在方向盤上托著腮:“那天下午我經過t市,把你們從停車場救出來的時候……”
“我駕機車沖過街道,你們開裝甲車撞過來接應,周戎在車頂上拋出鉤索,把我凌空接住,同時滾進了車廂里。”
“——那是我與你們初次見面,第一眼看到的人是周戎。”司南悠然道:“可能從那時候起就注定了吧。”
顏豪現在的感覺很像是要看破紅塵了,但還殘存著一絲不服輸:“那如果如果當初在長沙找到你的人是我,半途中大雪封路,在你身邊的人也是我……”
“誰知道呢?”司南反問:“事實就是那個人是周戎啊,一切假設條件客觀上都不存在,是不是?”
——他說的其實很在理,顏豪也明白那個意思。
只有周戎兼具在那個時候拉開艙門跳下去的決斷和能力,也只有周戎,能慎密、從容、頑強地深入喪尸腹地搜尋兩天兩夜,最后成功把神智不清的司南帶走。
任何一個環節都是必須由周戎來完成的,因此所有假設和可能,實際上都不會發生,或者即便發生也不會導致最終的結果。
顏豪有些失望,嘆了口氣。
司南探身拍拍他的肩,跳下了車,十分體貼地問:“我去給你買點喝的?”
“不,我得跟你一起去。”顏豪抱緊車門悲哀道:“但我需要點時間消化一下……等我三分鐘就行……”
“啤酒?”
“唔。等等——”
顏豪轉身想跟,司南卻阻止了他:“不用,我還想去換個衣服,難道你也要來?”
顏豪:“……”
“在我們普通人眼里,”司南一本正經道:“這叫性騷擾。”
顏豪只得待在原地消化他那無處安放的青春和隨風而逝的初戀去了,司南走進食堂,刷臉在小賣部要了杯啤酒,等待的時間去洗手間換了件t恤。
黑背心上沾滿了臟污和塵土,司南把它搭在水池邊,仔細沖洗滿手黑乎乎的機油,突然瞥見不遠處閃過一道眼熟的身影。
——是鄭醫生。
鄭醫生站在食堂洗手間外的樹下,看看周圍,似乎欲又止,隨即向司南招了招手。
有話要說?
這個點食堂后門沒什么人,附近安安靜靜的,不遠處傳來廚房大媽洗菜和嘮嗑的聲音。
繞過食堂前院,裝甲車停在空地上,顏豪正滿懷他失戀的酸楚,用力拆卸下變形的保險杠。
司南關上嘩嘩作響的水龍頭,順手在褲子上擦了一把,走向鄭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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