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震云看著她神情的變化,知道她已經想通了關竅。
他走回桌邊,重新為她倒了一杯熱茶,遞到她手中。
“太子殿下今日來,一是為了感謝,這是明面上的禮數。”
他的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地敲在顧清辰心上,“二,是為了‘拿’。他用一種你無法拒絕,也無法生氣的方式,拿走了國公府的一樣東西。”
“他讓所有人都看到,十二殿下受了委屈,你這個‘恩人’,理應補償。一匹木馬,換你昨日的援手之恩,再搭上太子的一句‘管教不嚴’,這筆買賣,他做得極劃算。”
顧清辰握著溫熱的茶杯,指尖微微泛白。
她想起趙珩那看似天真,實則精準無比的指控,想起太子那恰到好處的斥責和無奈。
原來那不是一出鬧劇,而是一場算計。
一場用孩童的天真做偽裝,溫情脈脈,卻又帶著皇家威嚴的算計。
太子不是在放縱弟弟胡鬧,他是在告訴她,也是在告訴所有人,即便鎮國公府功高蓋世,也依然是臣。
臣,對君,理當奉獻。
“他……在敲打我。”顧清辰的聲音有些干澀。
“不是敲打。”錢震云糾正道,“是提醒。提醒你,也提醒五皇子和七皇子那些人,你顧清辰,是他趙宸安護著的人。”
“他今日能從你這里‘拿’走一匹心愛的小馬,改日,就能讓那些想動你的人,付出更大的代價。”
花廳里再次陷入了安靜。
暖爐里的銀炭燒得正旺,發出細微的噼啪聲。
顧清辰心頭那股被欺負的邪火,不知不覺間已經散得一干二凈,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冰冷而銳利的清明。
她低頭看著茶杯里漂浮的茶葉,忽然低低地笑了起來。
那笑聲起初很輕,隨后越來越大,帶著一種說不出的釋然和昂揚。
錢震云靜靜地看著她,沒有打擾。他知道,這只被惹惱的小獸,已經磨利了自己的爪牙。
“我明白了。”顧清辰抬起頭,那雙漂亮的眼睛里,怒氣全無,只剩下熠熠生輝的戰意。
“太子殿下送了我一份這么貴重的‘人情’,我若是不好好接著,豈不是辜負了他今日這番苦心?”
她將杯中茶水一飲而盡,重重地將茶杯放在桌上。
“滾滾,你說得對,吃飽了,才有力氣去打豺狼。”
她的眼中閃爍著狡黠的光,“現在,有人幫我把豺狼圈起來了,我只需要想個法子,怎么讓它們自己咬起來,就好了。”
她不再是那個被動應對的顧清辰了。
太子也好,皇子也罷,這盤棋,她不僅要下,還要下得漂亮。
錢震云看著她眼中重新燃起的熊熊戰意,唇角噙著的那抹笑意未變,卻并未立刻開口贊同。
他站起身,緩步走到那空了一格的多寶閣前,伸出修長的手指,將旁邊架子上的一尊白玉如意挪了過來,不偏不倚,正好放在了那匹木馬原本的位置上。
顧清辰看著他的舉動,有些不解。
錢震云做完這一切,才轉過身來,目光沉靜地看著她。
“太子拿走的,是北疆名家所雕的戰馬。它代表的,是鎮國公府的赫赫軍功,也是一片赤膽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