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西邊窗下擺著一張楠木桌子,上邊斜靠著面鏡子。
南雪音走上前去,扯下衣裳,對著鏡子打量胸前。
利刃劃開的傷口早已完全愈合,肌膚光滑平整,摸不出丁點起伏,可是被蕭鳴玉滲進去的墨汁并未排出體外,在皮膚下保留了下來,透過膚色,可以看得見完整又猙獰的印記。
南雪音皺起眉頭,使勁地搓了搓。
肌膚搓得通紅,這一團印記卻還在。
她停下手,紅痕消退,印記愈發明晰可見。
當年,她用了一個晚上下定決心要做殺手,早上起來找到了蕭鳴玉,把這個決定告訴了他。
邊上有人嚇唬她:“要做殺手,那身上可得烙個印,很疼的!”
蕭鳴玉卻搖頭:“不用。”
他笑著看向南雪音:“我收留你,不是為了讓你為我做什么,我更希望你干干凈凈、開開心心的。”
可同樣也是蕭鳴玉,毫不留情地劃破她的肌膚,涂抹墨汁。
他語氣陰狠,說道:“做過本王的殺手,你就永遠抹不掉本王的痕跡。”
南雪音想不明白,一個人究竟是忽然爛掉的,還是隨著日月的推移逐漸腐爛的呢?
她盯著鏡子看了一會兒,掉頭在房間里走了一圈。
正中的八仙桌上有個果盤,盤子邊上有把短刀,原本是切水果用的,她拿了,走回鏡子前。
刀尖正對胸口印記的位置,她深吸口氣,插了下去,順著印記的邊緣劃動,將這塊肉生生剜了下來。
她的動作很快,結束之后,血水才瘋狂涌出,疼痛急劇席卷蔓延開來。
南雪音丟開短刀,手掌按住胸前傷口,劇痛之間不自主地蹙眉,甚至有些呼吸不上來。
但她還是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一個人站在那兒,直到痛覺略微減輕,血水不再往外噴涌,她挪開手,傷口果然愈合了一大半。
她有點兒累,身上這件月白上衣已經大半都是血跡,她也顧不上更換,隨手扯了扯,穿好,慢慢地走回床上,倒頭睡下。
一覺睡醒,房中一片昏暗。
南雪音有那么一瞬間沒有搞清楚,現在究竟是白天或是晚上,她是身在端王府或是其他什么地方。
躺了一會兒,房門被人敲了兩聲,蕭攸瀾的聲線沉緩傳來:“醒了嗎?”
南雪音心想,是啊,這會兒是傍晚,她正在客棧。
她躺著不想動,也不怎么想說話。
沉寂片刻,門外束遇小聲嘀咕:“會不會出什么事了?該不會跑了吧?黑漆漆的,也沒聲……”
話音未落,蕭攸瀾猛地推開門,大步往里走。
南雪音剛在床上慢吞吞地坐起身,坐在陰影里,看向他的表情有點兒困惑。
蕭攸瀾停下步子。
南雪音真心實意:“有的時候,你應該考慮是不是該把束遇毒成啞巴。”
門外的束遇:?
蕭攸瀾嗯了一聲,“不是沒有考慮過。”
束遇:???
蕭攸瀾聞到了房中沒有散盡的血腥味,還有她身上的血跡,蹙了蹙眉,問:“怎么了?”
南雪音如實回答:“端王在我身上留下的殺手印記,我不想要。”
蕭攸瀾又注意到桌上沾著血的刀,以及那小塊肉,大概猜到了什么,不可避免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些。
好一會兒,他聲音略帶沙啞地問:“餓不餓?”
南雪音坐在床沿,道:“我要換衣服。”
蕭攸瀾:“我幫你?”
南雪音反問:“你確定?”
蕭攸瀾:……
他當然不確定。
蕭攸瀾莫名還有點兒不好意思,所幸房中還黑著,看不出他面紅耳赤的樣子。
他走出去,讓束遇去買一套新的衣裙,安排妥當以后,又折了回來。
南雪音剛下了地要往外走,蕭攸瀾連忙長臂一抬,攔下了她,“去哪里?”
他似乎是很害怕南雪音再度不告而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