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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落花流水

                血刀僧連斗三位高手,三次死里逃生,實已累得筋疲力盡,倘若和花鐵干再斗,只怕一招也支持不住。花鐵干的武功本來就不亞于血刀僧,此刻上前拚斗,血刀僧非死在他槍下不可,只是他失手刺死劉乘風后,心神沮喪,銳氣大挫,再見到陸天抒斷頭、水岱斷腿,嚇得膽也破了,已無絲毫斗志。

                血刀僧見到他如此害怕的模樣,得意非凡,叫道:“嘿嘿,我有妙計七十二條,今日只用三條,已殺了你江南三個老家伙,還有六十九條,一條條都要用在你身上。”

                花鐵干多歷江湖風波,血刀僧這些炎炎大,原來騙他不倒,但這時成了驚弓之鳥,只覺敵人的一一動之中,無不充滿了極兇狠極可怖之意,聽他說還有六十九條毒計,一一要用在自己身上,喃喃地道:“六十九條,六十九條!”雙手更抖得厲害了。

                血刀老祖此時心力交疲,支持艱難,只盼立時就地躺倒,睡他一日一夜。但他心知此刻所面對的實是一場生死惡斗,其激烈猛惡,殊不下于適才和劉乘風、陸天抒等的激戰。只要自己稍露疲態,給對方瞧出破綻,他出手一攻,立時便伸量出自己內力已盡,那時他短槍戳來,自己只有束手就戮,是以強打精神,將手中血刀盤旋玩弄,顯得行有余力。他見花鐵干想逃不逃的,心中不住催促:“膽小鬼,快逃啊,快逃啊!”豈知花鐵干這時連逃跑也已沒了勇氣。

                水岱雙腿齊膝斬斷,躺在雪地中奄奄一息,眼見花鐵干嚇成這個模樣,更是悲憤。他雖然重傷,卻已瞧出血刀僧內力垂盡,已是強弩之末,鼓足力氣叫道:“花二哥,跟他拚啊。惡僧真氣耗竭,你殺他易如反掌,易……”

                血刀僧心中一驚:“這老兒瞧出我的破綻,大是不妙。”他強打精神,踏上兩步,向花鐵干道:“不錯,不錯,我內力已盡,咱們到那邊崖上去大戰三百回合!不去的是烏龜王八蛋!”忽聽得身后山洞中傳出水笙的哭叫:“爹爹,爹爹!”血刀僧靈機一動:“此刻若是殺了水岱,徒然示弱。我抓了這女娃兒出來,逼迫水岱投降。這姓花的便更加沒有斗志了。”他向著花鐵干獰笑道:“去不去?打五百個回合也行?”

                花鐵干搖搖頭,又退了一步。

                水岱叫道:“跟他打啊,跟他打啊!你不跟陸大哥、劉三哥報仇么?”

                血刀僧哈哈大笑,叫道:“打啊,打啊!我還有六十九條慘不可的毒計,一一要使在你的身上。”一邊說,一邊轉身走進山洞,抓住水笙頭發,將她橫拖倒曳地拉了出來,拉扯之時,已是不斷喘氣,說什么也掩飾不住。

                他知道花鐵干武功厲害,唯有以各種各樣殘酷手段施于水氏父女身上,方能嚇得他不敢出手,當下將水笙拖到水岱面前,喝道:“你說我真氣已盡,好,我試給你瞧瞧,真氣盡是不盡?”說著用力一扯,嗤的一聲響,將水笙的右邊袖子撕下了一大截,露出雪白的肌膚。水笙一聲驚叫,只是穴道被點,半分抵御不得。

                狄云跟著從山洞中爬了出來,眼看著這慘劇,甚是不忍,叫道:“你……你別欺侮水姑娘!”血刀老祖笑道:“哈哈,乖徒孫,不用擔心,師祖爺爺不會傷了她性命。”他回過身來,手起一刀,將水岱的肩削去一片,問道:“我的真氣耗竭了沒有?”水岱肩上登時鮮血噴出。花鐵干和水笙同時驚呼。

                血刀僧左手一扯,又將水笙的衣服撕去一片,向水岱道:“你叫我三聲‘好爺爺’,叫是不叫?”水岱呸的一聲一口唾液,用力向他吐去。血刀僧側身閃避,這一下站立不穩,腳下一個踉蹌,只覺頭腦眩暈,幾乎便要倒將下來。

                水岱瞧得清楚,叫道:“花二哥,快動手啊,快動手!”

                花鐵干也見到血刀僧腳步不穩,心中卻想:“只怕他是故意示弱,引我上當。這惡僧詭計多端,不可不防。”

                血刀僧又橫刀削去,在水岱右臂上砍了一條深痕,喝道:“你叫不叫我‘好爺爺’?”水岱痛得幾欲暈去,大聲道:“姓水的寧死不屈!快將我殺了。”血刀僧道:“我才不讓你痛痛快快的死呢,我要將你的手臂一寸寸的割下來,將你的肉一片片削下來。你叫我三聲‘好爺爺’,向我討饒,我便不殺你!”水岱罵道:“做你娘的清秋大夢!”血刀僧眼見他極是倔強,料想縱然將他碎割凌遲,也不會屈服,便道:“好,我來炮制你的女兒,看你叫不叫我‘好爺爺’?”說著反手一扯,撕下了水笙的半幅裙子。

                水岱怒極,眼前一黑,便欲暈去,但想:“花二哥嚇得沒了斗志,我可不能便死。不管這惡僧如何當著我面前侮辱笙兒,我都要忍住氣,跟他周旋到底。”

                血刀僧獰笑道:“這姓花的馬上就會向我跪下求饒,我便饒了他性命,讓他到江湖上去宣傳,水姑娘給我如何剝光了衣衫。哈哈,妙極,很好!花鐵干,你要投降?可以,可以,我可以饒你性命!血刀老祖生平從不殺害降人。”

                花鐵干聽了這幾句話,斗志更加淡了,他一心一意只想脫困逃生,跪下求饒雖是羞恥,但總比給人在身上一刀一刀地宰割要好得多。他全沒想到,若是奮力求戰,立時便可將敵人殺了,卻只覺眼前這血刀僧可怖可畏之極。只聽得血刀僧道:“你放心,不用害怕,待會你認輸投降,我便饒了你性命。決計不會割你一刀,盡管放心好了。”這幾句安慰的語,花鐵干聽在耳里,說不出的舒服受用。

                血刀僧見他臉露喜色,心想機不可失,當即放下水笙,持刀走到他身前,說道:“大丈夫能屈能伸,很好,你要向我投降,先拋下短槍,很好,很好,我決不傷你性命。我當你是好朋友,好兄弟!拋下短槍,拋下短槍!”聲音甚是柔和。

                他這幾句說話似有不可抗拒的力道,花鐵干手一松,短槍拋在雪地之中。他兵刃一失,那是全心全意地降服了。

                血刀僧露出笑容,道:“很好,很好!你是好人,你這柄短槍不差,給我瞧瞧!你退后三步,好,你很聽話,我必定饒你不殺,你放一百二十個心。再退開三步。”花鐵干依退開。血刀僧緩緩俯身,將短槍拿在手中,手指碰到槍干之時,自覺全身力氣正在一點一滴地失卻,接連提了兩次真氣,都是提不上來,暗暗心驚:“適才間連斗三個高手,損耗得當真厲害,只怕要費上十天半月,方得恢復元氣。”雖將純鋼短槍拿到了手中,仍是提心吊膽,倘若花鐵干突然大起膽子出手攻擊,就算他只是空手,自己也是一碰即垮。

                水岱見花鐵干拋槍降服,已無指望,低聲道:“笙兒,快將我殺了!”水笙哭道:“爹爹,我……我動不了!”水岱向狄云道:“小師父,你做做好事,快將我殺了。”

                狄云明白他的心意,反正是活不了,與其再吃零碎苦頭,受這般重大侮辱,不如死得越早越好。他心中不忍,很想助他及早了斷,只是自己一出手,非激怒血刀僧不可,眼見此人這般兇惡毒辣,那可無論如何也得罪不得。

                水岱又道:“笙兒,你求求這位小師父,快些將我殺了,再遲可就來不及啦。”水笙心慌意亂,道:“爹爹,你不能死,你不能死。”水岱怒道:“我此刻是生不如死,難道你沒見到么?”水笙吃了一驚,道:“是,是!爹,我跟你一起死了!”

                水岱又向狄云求道:“小師父,你大慈大悲,快些將我殺了。要我向這惡僧求饒,我水岱怎能出口?我又怎能見我女兒受他之辱?”

                狄云眼見到水岱的英雄氣概,甚是欽佩,這時義憤之心大盛,低聲道:“好,我便殺了你。老和尚要責怪,也不管了!”

                水岱心中一喜,他雖受重傷,心智不亂,低聲道:“我大聲罵你,你一棍將我打死,那老和尚就不會怪你。”不等狄云回答,便大罵道:“小淫僧,你若不回頭,仍是學這老惡僧的樣,將來定然不得好死。你倘若天良未泯,快快脫離血刀門才是!小惡僧,你這王八蛋,烏龜兒子!你快快痛改前非,今后做個好人!”

                狄云聽出他罵聲中含有勸誡之意,心下暗暗感激,提起一根粗大的樹枝舞了幾下,卻打不下去。

                水岱心中焦急,罵得更加兇了,斜眼只見那邊廂花鐵干雙膝一軟,跪倒在雪地之中,向血刀僧磕下頭去。

                血刀僧積聚身上僅有的少些內力,凝于右手食指,對準花鐵干背心的“靈臺穴”點落,這一指實是竭盡了全力,一指點罷,再也沒了力氣。花鐵干被點摔倒,血刀僧也雙膝慢慢彎曲。

                水岱眼見花鐵干摔倒,心中一酸,自己一死,再也無人保護水笙,暗叫:“苦命的笙兒!”喝道:“王八蛋,你還不打我!”

                狄云也已看到花鐵干摔倒,心想血刀僧立時便來,當下一咬牙,奮力揮棍掃去,擊在水岱天靈蓋上。水岱頭顱碎裂,一代大俠,便此慘亡。

                水笙哭叫:“爹爹!”登時暈了過去。

                血刀僧聽到水岱的毒罵之聲,只道狄云真是沉不住氣,出手將他打死,反正此刻花鐵干已然給自己制住,水岱是死是活,無關大局。這一來得意之極,不由得縱聲長笑。可是自己聽得這笑聲全然不對,只是“啊,啊,啊”幾下嘶啞之聲,哪里有什么笑意?但覺腿膝間越來越是酸軟,蹣跚著走出幾步,終于坐倒在雪地之中。

                花鐵干看到這般情景,心下大悔:“水兄弟說得不錯,這惡僧果然已是真氣耗竭,早知如此,我一出手便結果了他的性命,又何必嚇成這等模樣?更何必向他磕頭求饒?”自己是成名數十年的中原大俠,居然向這萬惡不赦的敵人屈膝哀懇,這等貪生怕死,無恥卑劣,想起來當真無地自容。只是他“靈臺”要穴被點,須得十二個時辰之后方能解開。血刀僧若不露出真氣耗竭的弱點,自己還有活命之望,現下是說什么也容不得自己了。否則一等自己穴道解開,焉有不向他動手之理?

                果然聽得血刀僧道:“徒兒,快將這人殺了。這人奸惡之極,留他不得。”花鐵干叫道:“你答允饒我性命的。你說過不殺降人,如何可以不顧信義?”他明知抗辯全然無用,但大難臨頭,還是竭力求生。

                血刀僧干笑道:“我們血刀門的高僧,把‘信義’二字瞧得猶似狗屎一般,你向我磕頭求饒,是你自己上我的當,哈哈哈哈!乖徒兒快一棒把他打殺了!此人留著不死,危險之極。”他對花鐵干也真十分忌憚,自知剛才一指點穴,內力不到平時的一成,力道不能深透經脈,這人武功了得,只怕過不了幾個時辰就會給他沖開穴道,那時候情勢倒轉,自己反成俎上之肉了。

                狄云不知血刀僧內力耗竭,只想:“適才我殺水大俠,是為了解救他的苦惱。這位花大俠好端端的,我何必殺他?”便道:“他已給師祖爺爺制服,我看便饒了他吧!”

                花鐵干忙道:“是啊,是啊!這位小師父說得不錯。我已給你們制服,絕無半分反抗之心,何必再要殺我?”

                水笙從昏暈中悠悠醒轉,哭叫:“爹爹,爹爹!”聽得花鐵干這般無恥求饒,罵道:“花伯伯,你也是武林中響當當的一號人物,怎地如此不要臉?眼看我爹爹慘受苦刑……我爹爹……爹……爹……”說到這里,已是泣不成聲。花鐵干道:“這兩位師父武功高強,咱們是打不過的,還不如順從降服,跟隨著他們,服從他們的號令為是!”水笙連聲:“呸!呸!死不要臉!”

                血刀僧心想多挨一刻,便多一分危險,這當兒自己竟半點力氣也沒有了,想要支撐起來走上兩步也是不能,說道:“好孩兒,聽師祖爺爺的話,快將這家伙殺了!”

                水笙回過頭來,只見父親腦袋上一片血肉模糊,死狀極慘,想起他平時對自己的慈愛,骨肉情深,幾乎又欲暈去。水岱懇求狄云將自己打死,水笙原是親耳聽見,但這時急痛攻心,竟然忘了,只知道狄云一棍將父親打得腦漿迸裂,胸中悲憤,難以抑制,突覺一股熱氣從丹田中沖將上來。內功練到十分高深之人,能以真氣沖開被封穴道。但要練到這等境界,那是非同小可之事,花鐵干尚自不能,何況水笙?可是每個人在臨到大危難、大激動的特殊變故之時,體內潛能忽生,往往能做出平時絕難做到的事來。這時水笙極度悲憤之下,體內真氣激蕩,被封的穴道竟自開了,也不知從哪生出來一股力氣,驀地里一躍而起,拾起父親身旁的那根樹枝,夾頭夾腦向狄云打去。

                狄云左躲右閃,雖然避開了面門要害,但臉上、腦后、耳旁、肩頭,接連給她擊中了十二三下。他伸手擋架,叫道:“你干什么打我?是你爹爹求我殺他的。”

                水笙一凜,想起此不錯,一呆之下便泄了氣,坐倒在地,放聲大哭。

                血刀僧聽得狄云說道:“是你爹爹求我殺他的”,心念一轉,已明白了其中原委,不禁大怒:“這小子竟去相助敵人,當真大逆不道。”登時便想提刀將他殺了,但手臂略動,便覺連臂帶肩俱都麻痹,當下不動聲色,微笑說道:“乖徒兒,你好好看住這女娃兒,別讓她發蠻。她是你的人了,你愛怎樣整治她,師祖爺爺任你自便。”

                花鐵干瞧出了端倪,叫道;“水侄女,你過來,我有話跟你說。”他知血刀僧此刻沒半點力氣,已不足為患,狄云大腿折斷,四人中倒是水笙最強,要低聲叫她乘機除去二僧。

                哪知水笙恨極了他卑鄙懦怯,心想:“若不是你棄槍投降,我爹爹也不致喪命。”聽得花鐵干呼叫,竟不理不睬。

                花鐵干又道:“水侄女,你要脫卻困境,眼前是唯一良機。你過來,我跟你說。”血刀僧怒道:“你羅里羅嗦什么,再不閉嘴,我一刀將你殺了。”花鐵干卻也不敢真的和他頂撞,只是不住地向水笙使眼色。水笙怒道:“有什么話,盡管說好了,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花鐵干心想:“這老惡僧正在運氣恢復內力。他只要恢復得一分,能提得起刀子,定是先將我殺了。時機迫促,我說得越快越好。”便道:“水侄女,你瞧這位老和尚,他劇斗之余,內力耗得干干凈凈,坐在地下站也站不起來了。”他明知血刀僧此刻無力加害自己,卻也不敢對他失了敬意,仍稱之為“這位老和尚”。

                水笙向血刀僧瞧去,果見他斜臥雪地,情狀極是狼狽,想起殺父之仇,也不理會花鐵干之是真是假,舉起手中的樹枝,當頭向血刀僧打了下去。

                血刀僧聽得花鐵干一再招呼水笙過去,便已知他心意,心中暗暗著急,飛快的轉著念頭:“這女娃兒若來害我,那便如何是好?”他又提了兩次氣,只覺丹田中空蕩蕩地,全身反比先前更是軟弱,一時彷徨無計,水笙手中的樹棍卻已當頭打來。

                水笙擅使的兵刃乃是長劍,本來不會使棍,加之心急報父仇,這一棍打出,全無章法,腋底更露出老大破綻。血刀僧身子略側,想將手中所持花鐵干的短槍伸出去,只是實在太過衰弱,單是掉轉槍頭,也是有心無力,只得勉力將槍尾對準了水笙腋下的“大包穴”。水笙悲憤之下,哪防到他另生詭計,樹枝擊落,結結實實地打在他臉上,登時打得他皮開肉綻,但便在此時,腋下穴道一麻,四肢酸軟,向前摔倒。

                血刀僧給她一棍打得頭暈眼花,計策卻也生效,水笙自行將“大包穴”撞到槍桿上去,點了自己的穴道。他得意之下,哈哈大笑,說道:“姓花的老賊,你說我氣力衰竭,怎地我又能制住了她?”他以槍桿對準水笙穴道,讓她自行撞上來的手法,給他和水笙兩人的身子遮住,花鐵干和狄云都沒瞧見,均以為確是他出手點倒水笙。

                花鐵干驚懼交集,沒口子地道:“老前輩神功非常,在下凡夫俗子是井蛙之見,當真料想不到。老前輩如此深厚的內力,莫說舉世無雙,的的確確是空前絕后了。”他滿口恭維血刀僧,但話聲發顫,心中恐懼無比。

                血刀僧心中暗叫:“慚愧!”自知雖得暫免殺身之禍,但水笙穴道被撞只是尋常外力,并非自己指力所點,勁力不透穴道深處,過不多時,她穴道自解。這等幸運之事可一而不可再,她若拾起血刀斬殺自己,就算再用槍桿撞中她穴道,自己的頭顱可也飛向半天了,務須在這短短的時刻之中恢復少許功力,要趕著在水笙穴道解開之前先殺了她。只是這內力的事情,稍有勉強,大禍立生,當下一不發,躺著緩緩吐納。這時他便要盤膝而坐,也已不能,卻又不敢閉眼,生怕身畔三人有何動靜,不利于己。

                狄云頭上、肩上、手上、腳上,到處疼痛難當,只有咬牙忍住呻吟,心中一片混亂,無法思索。

                水笙臥躺處離血刀僧不到三尺,初時極為惶急,不知這惡僧下一步將如何對付自己,過了好一會,見他毫不動彈,才略感放心,她心中傷痛已極,體力難以支持,躺了一會,加之心急父仇,竟爾昏昏睡去。

                血刀僧心中一喜:“最好你一睡便睡上幾個時辰,那便行了。”

                這一節花鐵干也瞧了出來,眼見狄云不知是心軟還是胡涂,居然并無殺己之意,自己的生死,全系于水笙是否能比血刀僧早一刻行動,見她竟爾睡去,忙叫:“水侄女,水侄女,千萬睡不得,這兩個淫僧要對付你了。”但水笙疲累難當,昏睡中嗯嗯兩聲,卻哪里叫得她醒?花鐵干大叫:“不好了,不好了,快些醒來,惡僧要害你了!”

                血刀僧大怒,心想:“這般大呼小叫,危險非小。”向狄云道:“乖徒兒,你過去一刀將這老家伙殺了。”狄云道:“此人已然降服,那也不用殺他了。”血刀僧道:“他哪里降服?你聽他大聲吵嚷,便是要害我師徒。”

                花鐵干道:“小師父,你的師祖兇狠毒辣,他這時真氣散失,行動不得,這才叫你來殺我。待會他內力恢復,惱你不從師命,便來殺你了。不如先下手為強,將他殺了。”狄云搖頭道:“他也不是我的師祖,只是他有恩于我,救過我性命。我如何能夠殺他?”花鐵干道:“他不是你師祖?那你快快動手,更是片刻也延緩不得。血刀門的和尚兇惡殘忍,沒半點情面好講,你自己想不想活?”他情急之下,語中對血刀僧已不再有絲毫敬意。

                狄云好生躊躇,明知他這話有理,但要他去殺血刀僧,無論如何不忍下手,但聽花鐵干不住口地勸說催促,焦躁起來,喝道:“你再羅里羅嗦,我先殺了你。”

                花鐵干見情勢不對,不敢再說,只盼水笙早些醒轉,過了一會,又大聲叫嚷:“水笙,水笙,你爹爹活轉來啦,你爹爹活轉來啦!”

                水笙在睡夢迷迷糊糊,聽人喊道:“你爹爹活轉來啦!”心中一喜,登時醒了過來,大叫:“爹爹,爹爹!”

                花鐵干道:“水侄女,你被他點了哪一處穴道?這惡僧已沒什么力氣,點中了也沒什么要緊,我教你個吸氣沖解穴道的法門。”水笙道:“我左腋下的肋骨上一麻,便動彈不得了。”花鐵干道:“那是‘大包穴’。這容易得很,你吸一口氣,意守丹田,然后緩緩導引這口氣,去沖擊左腋下的‘大包穴’,沖開之后,便可報你殺父之仇。”

                水笙點了點頭,道:“好!”她雖對花鐵干仍是十分氣惱,但究竟他是友非敵,而他的教導確是于己有利,當即依吸氣,意守丹田。

                血刀僧眼睜一線,注視她的動靜,見她聽到花鐵干的話后點了點頭,不由得暗暗叫苦,心道:“這女娃兒已能點頭,也不用什么意守丹田,沖擊穴道,只怕不到一炷香的時刻,便能行動了。”當下眼觀鼻,鼻觀心,于水笙是否能夠行動一事,全然置之度外,將腹中一絲游氣慢慢增厚。

                那導引真氣以沖擊穴道的功夫何等深奧,連花鐵干自己也辦不了,水笙單憑他這幾句話指點,豈能行之有效?但她被封的穴道隨著血脈流轉,自然而然地早已在漸漸松開,卻不是她的真氣沖擊之功,過不多時,她背脊便動了一動。花鐵干喜道:“水侄女,行啦,你繼續用這法子沖擊穴道,立時便能站起來了。”水笙又點了點頭,自覺手足上的麻木漸失,呼了一口長氣,慢慢支撐著坐起身來。

                花鐵干叫道:“妙極,水侄女,你一舉一動都要聽我吩咐,不可錯了順序,這中間的關鍵十分要緊,否則大仇難報。第一步,拾起地下的那柄彎刀。”

                水笙慢慢伸手到血刀僧身畔,拾起了血刀。

                狄云瞧著她的行動,知道她下一步便是橫刀一砍,將血刀僧的腦袋割了下來,但見血刀僧的雙眼似睜似閉,對目前的危難竟似渾不在意。

                血刀僧此時自覺手足上力氣暗生,只須再有小半個時辰,雖無勁力,卻已可行動自如,偏生水笙搶先取了血刀,立時便要發難,當下將全身微弱的力道都集向右臂。

                卻聽得花鐵干叫道:“第二步,先去殺了小和尚。快,快,先殺小和尚!”

                這一聲呼叫,水笙、血刀僧、狄云都大出意料之外。花鐵干叫道:“老和尚還不會動,先殺小和尚要緊。你如先殺老和尚,小和尚便來跟你拚命了!”

                水笙一想不錯,提刀走到狄云身前,心中微一遲疑:“他曾助我爹爹,使得他免受老惡僧之辱,我是不是要殺他?”這一遲疑只是頃刻間的事,跟著便拿定了主意:“當然殺!”提起血刀,便向狄云頸中劈落。

                狄云急忙打滾避開。水笙第二刀又砍將下去,狄云又是一滾,抓起地下的一根樹枝,向她刀上格去。水笙連砍三刀,將樹枝削去兩截,又即揮刀砍下,突然間手腕上一緊,血刀竟被后面一人夾手奪了過去。

                搶她兵刃的正是血刀僧。他力氣有限,不能虛發,看得極準,一出手便即奏功,奪到血刀,更不思索,順手揮刀便向她頸中砍下。水笙不及閃避,心中一涼。

                狄云叫道:“別再殺人了!”撲將上去,手中樹枝擊在血刀僧腕上。若在平時,血刀僧焉能給他擊中?但這時衰頹之余,功力不到原來的半成,手指一松,血刀脫手。兩人同時俯身去搶兵刃,狄云手掌在下,先按到了刀柄。血刀僧提起雙手,便往他頸中扼去。

                狄云一陣窒息,放開了血刀,伸手撐持。血刀僧知道自己力氣無多,這一下若不將狄云扼死,自己便命喪他手。他卻不知狄云全無害他之意,只是不忍他再殺水笙,不自禁地出手相救。狄云頭頸被血刀僧扼住,呼吸越來越艱難,胸口如欲迸裂。他雙手反過去使勁撐持,想將血刀僧推開。血刀僧見小和尚既起反叛之意,按照血刀門中的規矩,須得先除叛徒,再殺敵人。他料得花鐵干一時三刻之間尚難行動,水笙是女流之輩,易于對付,是以將身上僅余的力道,盡數運到扼在狄云喉頭的手上。

                狄云一口氣透不過來,滿臉紫漲,雙手無力反擊,慢慢垂下,腦海中只是一個念頭:“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水笙初時見兩人在雪地中翻滾,眼見是因狄云相救自己而起,但總覺這是兩個惡僧自相殘殺,最好是他二人斗個兩敗俱傷,同歸于盡。但看了一會,只見狄云手足軟垂,已無反擊之力,不由得驚惶起來,心想:“老惡僧殺了小惡僧后,就會來殺我,那便如何是好?”

                花鐵干叫道:“水侄女,這是下手的良機啊,快快拾起了彎刀。”水笙依拾起血刀。花鐵干又叫道:“過去將兩個惡僧殺了。”

                水笙提著血刀走上幾步,一心要將血刀僧殺死,卻見他和狄云糾纏在一起。這血刀削鐵如泥,一刀下去,勢必將兩人同時殺死,心想狄云剛才救了自己性命,這小和尚雖然邪惡,總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恩將仇報,無論如何說不過去,要想俟隙只殺血刀僧一人,卻是手酸腳軟,全無把握。

                正遲疑間,花鐵干又催道:“快下手啊,再等片刻,就錯過機會了,替你爹爹報仇,在此一舉。”水笙道:“兩個和尚纏在一起,分不開來。”花鐵干怒道:“你真胡涂,我叫你兩個人一起殺了!”他是武林中的成名英雄,江西鷹爪鐵槍門一派的掌門,平時頤指氣使,說出話來便是命令。可是他忘了自己此刻動彈不得,水笙心中對他又是極為鄙視。她一聽到這句狂妄暴躁的話,登時大為惱怒,反而退后三步,說道:“哼!你是英雄豪杰,剛才為什么不跟這惡僧決一死戰?你有本事,自己來殺好了。”

                花鐵干一聽情形不對,忙賠笑道:“好侄女,是花伯伯胡涂,你別生氣。你去將兩個惡僧都殺了,給你爹爹報仇。血刀老祖這樣出名的大惡人死在你手下,這件事傳揚出去,江湖上哪一個不欽佩水女俠孝義無雙、英雄了得?”他越吹捧,水笙越惱,瞪了花鐵干一眼,又走上前去,看準了血刀僧的背脊,想割他兩刀,叫他流血不止,卻不會傷到狄云。

                血刀僧扼在狄云頸中的雙手毫不放松,卻不住轉頭觀看水笙的動靜,見她持刀又上,猜到了她心意,沉著聲音道:“你在我背上輕輕割上兩刀,小心別傷到了小和尚。”

                水笙吃了一驚,她對血刀僧極為畏懼忌憚,聽得他叫自己用刀割他背脊,心想他定然不懷好意,決不能聽他的話,哪料到這是血刀僧實者虛之、虛者實之的攻心之策,一怔之下,這一刀便割不下去了。

                狄云給血刀老祖扼住喉頭,肺中積聚著的一股濁氣數度上沖,要從口鼻中呼了出來,但喉頭的要道被阻,這股濁氣沖到喉頭,又回了下去。一股濁氣在體內左沖右突,始終找不到出路。若是換作常人,那便漸漸昏迷,終于窒息身亡,但他偏偏無法昏迷,只感全身難受困苦已達極點,心中只叫:“我快要死了,我快要死了!”

                突然之間,他只覺胸腹間劇烈刺痛,體內這股氣越脹越大,越來越熱,猶如滿鑊蒸氣沒有出口,直要裂腹而爆,驀地里前陰后陰之間的“會陰穴”上似乎被熱氣穿破了一個小孔,登時覺得有絲絲熱氣從“會陰穴”通到脊椎末端的“長強穴”去。人身“會陰”“長強”兩穴相距不過數寸,但“會陰”屬于任脈,“長強”卻是督脈,兩脈的內息決不相通。他體內的內息加上無法宣泄的一股巨大濁氣,交迸撞激,竟在危急中自行強沖猛攻,替他打通了任脈和督脈的大難關。

                這內息一通入“長強穴”,登時自腰俞、陽關、命門、懸樞諸穴,一路沿著脊椎上升,走的都是背上督任各個要穴,然后是脊中、中樞、筋縮、至陽、靈臺、神道、身柱、陶道、大椎、痖門、風府、腦戶、強間、后頂,而至頂門的“百會穴”。狄云在獄中得丁典傳授“神照經”心法,這內功極是深湛難練,他資質非佳,此后又無丁典指點,再加上二三十年的時日,是否得能練成,亦在未知之數。不料此刻在生死系于一線之際,竟爾將任督二脈打通了。這一來因咽喉被扼,體內濁氣難宣,非找出口不可,二來他曾練過“血刀經”上的一些邪派內功,內息運行的道路雖和“神照經”內功大異,卻也有破窒沖塞的輔助功效。

                這股內息沖到百會穴中,只覺顏面上一陣清涼,一股涼氣從額頭、鼻梁、口唇下來,通到了唇下的“承漿穴”。這承漿穴已屬任脈,這一來自督返任,任脈諸穴都在人體正面,這股清涼的內息一路下行,自廉泉、天突而至璇璣、華蓋、紫宮、玉堂、膻中、中庭、鳩尾、巨闕,經上、中、下三脘,而至水分、神厥、氣海、石門、關元、中極、曲骨諸穴,又回到了“會陰穴”。如此一個周天行將下來,郁悶之意全消,說不出的暢快受用。內息第一次通行時甚是艱難,任督兩脈既通,道路熟了,第二次、第三次時自然而然的飛快運輸,頃刻之間,連走了一十八次。

                “神照經”內功乃武學第一奇功,他自在獄中開始修習,練之已久,此刻一旦豁然而通,內息運行一周天,勁力便增加一分,只覺四肢百骸,每一處都有精神力氣勃然而興,沛然而至,甚至頭發根上似乎均有勁力充盈。

                血刀僧哪里知道他十指下扼之人,體內已起了如此巨大變化,只是加緊扼住他咽喉,一面凝神提防水笙手中的血刀。

                狄云體內的勁力愈來愈強,心中卻仍是十分害怕,只求掙扎脫身,雙手亂抓亂舞,始終碰不到血刀僧身上,左腳向后亂撐幾下,突然一腳踹在血刀僧的小腹之上。這一踹力道大得出奇,血刀僧本已內力耗竭,哪里有半點反抗力?身子忽如騰云駕霧般飛向半空。

                水笙和花鐵干齊聲驚呼,不知出了什么變故,但見血刀僧高高躍起,在空中打了個轉,頭下腳上地筆直摔將下來,擦的一聲,直挺挺地插入雪中,深入數尺,雪面上只露出一雙腳,竟就此一動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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