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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地小說網 > 判官 > 45、字跡

                45、字跡

                李先生和沈曼怡也沒什么反應,一個從石臺里抓了一只鋼筆,一個眨巴著眼睛看萬花筒一樣看他。

                夏樵想了想,又把臉捂回去了。因為丟人。

                他從手指縫隙里露出一只眼,挪到他哥和謝老板身后,就聽書箱的銅鎖“當啷”一聲落了地,解開了。

                火舌竄了兩下,終于敗退。聞時左手五指一攏,收了螣蛇,同時右手開了書箱的蓋。

                他們以為會看見什么特別的東西,比如照片、舊物、或者記錄了關鍵信息的書。誰知這只書箱里裝著的全是紙,紙上是密密麻麻的字。

                聞時隨手掀了幾張,目光掃過那些內容。

                夏樵在后面咕噥了一句:“這什么啊?摘錄的詩詞名作?”

                “先生布置的功課。”小姑娘的聲音乍然響起。

                “功課?”

                沈曼怡點了點頭,在書箱旁邊蹲下,認認真真地說:“先生布置的功課,讓我們練字,每天都得交。”

                她頓了一下,又小聲說:“我不喜歡練字,交得少。”

                最上面的字就很熟悉,跟日記里面如出一轍,筆畫有些稚嫩柔軟,但十分工整。應該是沈家小少爺的字。

                聞時在第三頁找到了他的落款,叫沈曼昇。名字有些秀氣,和字很搭,反襯得日記內容更讓人不寒而栗。

                落款后是李先生的朱筆批注,只有一個頓點,表示自己看過了。

                聞時連翻了小半箱,內容始終如此——沈曼昇練兩三頁字,李先生批個頓點,一句意見都沒有,看起來就是最簡單也最頻繁的日常功課。

                這有什么可鎖的?

                聞時正納悶,忽然聽見旁邊傳來詭異的聲響,就像有什么東西扎進了皮肉里,慢慢撕拉。

                他轉頭一看,就見那位教書的李先生正伏在桌案上,抓著一只老式鋼筆,用筆尖劃開了自己的手臂。

                這一幕實在驚悚!

                “你干什么?”聞時立馬拽住傀線,想攔住他駭人的動作。卻見李先生攥著筆,緩緩轉過頭來看著他。

                這位教書先生的眼睛已經爛沒了,看不出目光、也看不出神情。但也許是他眼窩一直汩汩流水的緣故,看起來總像在哭,但又異常堅決。

                他手臂上那條傷口皮肉外翻,先往外涌出一大灘水,之后才緩慢地滲出了血。

                李先生盯著那里,等血慢慢積成一小洼,才用鋼筆尖小心地蘸了一點,他在用血當墨。

                “我……”夏樵話都說不出來了,驚了半天忍不住說:“你蘸水也能寫,別劃手啊!”

                但李先生好像聽不得“水”這個字,顫了一下,又低下頭,在紙上用力地寫了一個字。

                可能是太用力了,他手指都在抖,以至于寫出來的字歪歪扭扭,不好分辨。但聞時他們還是認出來了。

                那是個“沈”字。

                李先生寫完,死死盯著那個字,差點把鋼筆攥斷了。他可能不太滿意,看了好幾秒,便把那個歪歪扭扭的字涂掉了,另尋空白,重新落筆……然后又寫了一個“沈”字。

                夏樵:“?”

                他沒看懂這操作的意思,滿臉疑問地瞄了聞時一眼,卻見他哥頭也不抬,目光就落在那張紙上,絲毫沒有催促的意思,任李先生自由發揮。

                于是這位教書先生寫了涂、涂了寫,短短片刻,就寫完了一張紙。

                滿紙都是血紅色的“沈”字,乍一看,觸目驚心,而且筆調越來越急、越來越草,情緒也越來越激動。

                夏樵終于想起來之前聞時的問題,他問李先生:“你在害怕誰?”

                如果說不出來,就寫出來。于是李先生寫了滿紙的“沈”。

                “所以他害怕的還是那個小少爺,沈曼昇?”夏樵轉頭看向那個書箱。

                聞時沉吟片刻,居然搖了一下頭。

                “不是嗎?”夏樵指著紙上泣血的字,訝異地說:“都拿血來寫了。”

                “那為什么不寫全名?”聞時反問。

                夏樵噎住了。

                比起恨意深重、字字泣血,聞時覺得李先生更像在掙扎——他也許想寫別的,但一落筆就只能寫下這個字,所以他寫了又改、改了又寫。

                就在這個念頭閃過的時候,謝問忽然開口說:“你來看看這個。”

                聞時抬頭,就見謝問從書箱最底下抽出一張紙,擱在書桌一角,食指輕輕敲在落款處。

                這依然是小少爺沈曼昇的練字功課,只是這次李先生的批注不在只是一個頓點,而是一段話。

                那段話由朱筆批注,又經過了年月,銹得跟李先生的血色一樣。

                他寫道:不要總學阿峻寫字,他學字晚,比你們欠缺不少。我不曉得你們是在鬧著玩還是旁的什么,這樣下去毫無長進,學久了拗不過來,還不禮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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