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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地小說網 > 將進酒 > 26、霜寒

                26、霜寒

                魏嬪惴惴不安地走著,見周圍宮墻陌生,不禁害怕地問:“公公,怎地還沒有到?太后她老人家在哪里?”

                前邊走著的太監沒搭理她。

                魏嬪在這幽靜里毛骨悚然,她停了腳步,裝作肚子痛,鬧著要回去。

                帶路的太監她沒見過,面生還臉嫩。這太監回頭看著她,柔聲說:“馬上就到了,架著魏嬪娘娘走,千萬不能讓娘娘摔著了。”

                兩側的太監立刻架著魏嬪,魏嬪掙扎起來,揚聲要喊,卻被堵住了嘴。太監們手腳麻利地把她扛起來,迅速向前走。

                荒院里有口井,底下還余著些水。

                太監探頭看了看,說:“就這兒吧,送娘娘進去。”

                魏嬪奮力掙扎,嬌養的指甲撓破了領頭太監的手臂。她發髻凌亂,扒著井沿搖頭嗚咽。

                太監摸了摸她漂亮的手,憐惜地叫人搬起石頭。

                只聽“撲通”一聲,驚飛了朱墻枝頭的鳥。

                咸德帝躺在馬車里,李建恒跪在一旁端著藥碗。

                咸德帝氣若游絲,連咳都咳不起來了。他沖李建恒招手,李建恒趕忙擱下藥碗,膝行過去,說:“皇兄,皇兄感覺好些了?”

                咸德帝搭著李建恒的手背,費力地說:“建恒。”

                “臣弟在。”李建恒又哭起來,他說,“臣弟在這里。”

                “先帝晚年,受人掣肘。彼時的東宮太子乃是皇長兄,朕……”咸德帝看著他,“朕與你一樣,也是閑王。世事難料,最終這江山社稷,卻落到了朕這里。可朕繼位以來,備受牽制。一舉一動,猶如幕前傀儡。母后讓朕笑,朕便要笑,母后讓朕死,朕如今,便也該死了。”

                李建恒泣不成聲。

                咸德帝說:“日后你便是這孤家寡人了。”

                李建恒當即大哭,他握著咸德帝的手,求道:“皇兄!我怎么當得了?我不過是這李氏江山下的一條蟲,我如何做得起這巔峰之位?皇兄,我怕,我害怕啊。”

                “你不要怕。”咸德帝不知哪里來的力氣,緊緊拽著李建恒的手,雙目圓睜,“你與朕不同……外戚已敗!花思謙死路一條,潘如貴也死路一條,你殺了他們,殺了他們太后便再無援助!從此大權歸落,你就是……就是這天下的共主!朕做不到的……你可以……朕……”

                咸德帝劇烈地咳嗽起來,咳得渾身顫抖,他不肯松開李建恒,含著血說。

                “絕外戚,督朝臣。花家敗了,還有……還有別的……你要切記,帝王權榻,絕不允許他人酣睡!今日……救你的……明日……也能殺你!兵權如猛虎……蕭……”

                咸德帝嘔出鮮血,李建恒驚慌失措。

                “……絕不能……”咸德帝喘著息,握得李建恒生疼,“絕不能放……放阿……阿野……”

                絕不能放蕭馳野回離北!

                紈绔也好,奇才也罷。他在,蕭家才是條狗。外戚敗了,邊陲難道就不會擁兵自重?沒了花家,誰還能牽制蕭家!蕭馳野既然有如此心性,可以整整五年忍而不發,默不作聲地把禁軍化腐朽為神奇,那再給他五年,讓他回了離北……豈不成了心腹大患!

                李建恒癡癡地說:“皇兄……這怎么能行……皇兄……”

                “削番減兵。”咸德帝微弱地說,“……必要之時……殺……殺……”

                殺了他。

                李建恒見他閉眸,頓時嚎啕起來。咸德帝死前也沒松開手,那眉間的憤恨、陰郁始終不散。

                他繼位九年,沒有在太后身前做過一次決定。他的吃穿用度,擇寢人選,全部都有太后說得算。他這輩子最瘋狂地舉措便是暗通啟東,拉攏奚固安,在獵場為李建恒鋪出了一條看似平坦的帝王路。

                歸程的長隊停下,跟著哭聲震天。大臣們烏壓壓地跪下去,海良宜帶頭垂淚哽咽,喊了一聲“皇上”,便是咸德帝最后的尊榮。

                闃都喪鐘長鳴,舉國痛哭。

                花太后坐在榻上,喂著咸德帝的鸚鵡。

                這鸚鵡聽著鐘聲,喊道:“建云!建云!建云回來啦!”

                花太后耳畔的東珠微晃,她頷首說:“建云回來了。”

                鸚鵡接著喊:“母后!母后!”

                花太后磕著木勺,一動不動。斜影里的白發已經遮掩不住,她眼角的細紋像是貴瓷上的裂痕。

                鸚鵡又喊了幾聲,忽然一頭栽倒籠子里,再也不動了。

                花太后擱了木勺,靜坐到鐘聲停息,才說:“魏嬪呢?怎么這般久還沒有來。”

                回了闃都,因著咸德帝,蕭馳野忙得腳不沾地。他跟著百官跪了幾日,等到真的能躺下時,已經精疲力盡了。

                但是精疲力盡也要洗澡,蕭馳野擦身時,見肩臂上的擦傷已經結疤了。他套上新袍出來問晨陽:“那人呢?”

                晨陽這次知道是誰,說:“錦衣衛重整,他這幾日要重新入編,家也沒怎么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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