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后便是各種不太平。
先是鳳姐兒小產,王夫人點了李紈暫管家務。轉頭又怕她拿捏不住管家媳婦,一味寬厚,命探春也學起來,再加上寶釵,三足鼎立,堪堪穩住局面。
下人們心里都有桿秤。若說大奶奶和三姑娘管家算是師出有名,親戚家的姑娘也摻和進來,純粹就是王夫人的私心了。寶釵一向會做人,下人也懂得見人下碟,并沒翻起大浪。
又有宮中老太妃過世,兩府誥命及有官爵者都要祭拜守制,加上停靈送葬至皇陵等流程,總有三兩個月。家中的戲班子也要解散。
大觀園就像個撿破爛的,這些個沒經過調教從沒伺候過人,不說針線,端茶倒水都嫌笨手笨腳的小戲子們就各分到了主子們身邊。你的干媽我的姨媽各種關系連成一串,一時給大觀園生出多少事來。
王喜鳳對這一團亂麻沒有半分心思,先讓人往鳳姐兒處請了平兒。大家做的再歡,不過是暫代,鳳姐兒好了自然還歸她管。既如此,與其讓她派了人來打探,不如直接讓平兒日日來點卯,有難處的回了她主子才是正經。
鳳姐兒打著養病的旗號躲在后頭遙控,卻讓探春當出頭鳥得罪人。最后王夫人一句話就來抄檢,何苦來
王喜鳳本就是個臉軟不理事的人設,既請了平兒來,便只拿自己是個活佛,干坐著摸魚,出工不出力。過了幾日,尋了個時機告病,便出工也免了。
因賈母跟王夫人諸人都是早出晚歸,東府珍大嫂子報了產育,留在家中統領兩府事宜。可任誰也不是傻子,她一個東府的奶奶,犯不上在西府里吆五喝六,只每天過來轉一圈就走,哪里理什么事。
賈母又請了薛姨媽到園子里照管姑娘們,卻是住在本就不大的瀟湘館。王喜鳳有些摸頭不是腦:薛姨媽親閨女住的蘅蕪院大五間不香嗎園子里曾傳出過薛姨媽要給黛玉和寶玉做媒撮合的小道消息,卻不知道老太太此舉何意。
賈母早出晚歸,寶琴也不得安生,理所當然被塞進了稻香村,交給了她這個大嫂子照管。王喜鳳又想問一句:寶琴她堂姐住的蘅蕪院大五間不香嗎
賈母怎么想,她無法得知。領導怎么安排,她怎么做唄。
也有探春打發了人來問主意,這一處添什么,那一處裁減什么,她要么回命媳婦子查舊例,要么就是問璉二奶奶示下。閑人不操閑心。
待到清明,賈蘭隨賈璉賈琮等人一同祭拜祖宗,不知怎地來來去去就著了涼。王喜鳳越發不理家事,只按了賈蘭在家養病。從小廚房點了各樣補品,只把一年沒幾天假成日苦讀的瘦巴小子養的容光煥發圓潤了一圈。
園子里如今是多事之秋,外頭長輩們都不在,內外院上到管事下到仆從都各有松懈,夜間值守的人吃酒賭錢更是屢禁不止。賈蘭跟她一樣,一向是個小透明,白被人怠慢了也沒處說理去,不如借著養病在家安生幾日。反正功課多半是溫書,在哪學不是學等長輩們事了,府里也該收拾收拾了。
還沒盼到家里的長輩們回來,寶玉生日到了。這是個無事都要生非的主兒,何況他生日,必是要跟姐妹們熱熱鬧鬧高興一日。各房都送了禮過去,王喜鳳也隨大流,當嫂子的,不外乎送些新奇擺件小玩意,筆墨紙硯類的也行,每年輪換著來而已。
外廚房早就準備好宴席,巧的是這日也是平兒的生日。這陣子平兒常來大觀園協助探春等人管家,跟姑娘們都玩得熟了,探春自然樂意給她體面,讓小廚房再準備兩桌酒席來,替平兒也賀一賀。
太太們不在家,薛姨媽是個不管事的,整個生日宴熱鬧非凡,林之孝家的帶著媳婦子們勸了幾句,也就罷了。
王喜鳳知道寶玉夜里還要鬧幺蛾子,等園子里鎖了門婆子們都開始值夜,叮囑了素云幾句,便早早熄了燈睡下。寶琴只當大嫂子玩樂一日覺得疲憊,也跟著睡下。
待的丫頭們來請,被值夜的素云打發了。
丫頭回來稟告:珠大奶奶已經睡下了。
寶玉本就是擔心大嫂子管著園子,不叫她不好,才勉強派人去請。既是睡了,豈不正好姐姐妹妹們照樣作耍子。只可惜了寶琴,跟大嫂子住一處,不能悄悄過來耍樂。
第二日,平兒又邀著還席,正巧東府珍大奶奶尤氏過來點卯,一起在園子里熱鬧湊趣。正玩笑間,有東府仆婦過來找尤氏報信,說:老爺殯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