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賈母興師動眾將人聚到一起,說的是鳳丫頭生日的事。大家表面上都贊同祖母,并踴躍報名湊份子,內心怎么咒人又是另說。
賈母一向手面大,不僅自己出二十兩,還要替李紈出十二兩,加上寶玉黛玉,相當豪氣。有賈母帶頭,后面的太太奶奶姑娘們,得臉的管事媳婦大丫鬟們都得跟上,連賈政的兩個姨娘都派人問了。這種情況下,誰能說不出錢
王熙鳳倒很會說話,先將李紈那份自己攬下,又將寶玉和黛玉的份子攤到兩個太太頭上。王喜鳳卻不想占這個便宜,人家都是長輩替晚輩出錢,輪到她,怎么能讓弟妹出錢臉都讓人踩到地底下去了。
她趕緊站出來說,平日里我這個做嫂子的幫不上鳳丫頭的忙,反得了她不少照應。如今鳳丫頭過生日,這份子錢合該我出,方是做嫂子的心意。
賈母看著兩妯娌爭搶起來,倒是頻頻點頭。鳳姐兒震驚于鐵公雞拔毛,并沒有勉強的意思,倒覺得新鮮,便點頭應下。
說實在的,這一場集資,且不說鳳丫頭被架在火上,最尷尬的就是三春。
賈母開口就是替大嫂子出,又默認給寶玉黛玉出,后來寶玉黛玉攤給了兩位太太。再寶釵有薛姨媽出,鳳丫頭是壽星,不用出。這一輩兒日常玩在一起的小伙伴,就她們三個沒有長輩護持,得自己掏腰包。
要說錢也不多,就一個月月例,可身后無人的處境一下子暴露無遺。連一向精明的探春要買些草編竹折的精細玩意還要攢幾個月的零花錢,何況是被奶娘拿捏的迎春和年紀尚小的惜春姑娘們每個月二兩的零花錢,還真不一定夠花。
黛玉和寶玉上面有人,缺了誰也缺不了他們,寶釵更是家底厚實,也就三春,沒啥額外收入,靠著月例過活。后來入園的邢蚰煙,每個月的月例要勻出一兩給家里,在大觀園過的緊巴巴,冬天沒過完,連棉衣都當了。三春今天過生日湊個份子,明天起詩社又湊份子,手上的銀錢又能比她多幾分
劉姥姥只當這些小姐們每日山珍海味綾羅綢緞呼奴喚婢,又哪里知道富貴窩里也各有各的憋屈呢
鳳姐兒的生日正是固定結詩社的日子,偏寶玉溜了號。卻是偷偷叫了小廝一起出城,給死去的金釧兒焚香禱祝過生日。因他的輕佻,害了多少女孩兒,這才是殺人無形的溫柔刀。
寶玉雖緊趕慢趕,回來還是遲了。賈母擔心,問他去向,只說是北靜王死了個愛妾,他上香去了。眾人竟毫不懷疑。
鳳姐兒奉命坐上席,眾人都來敬酒,只把個壽星喝的醉醺醺。結果回去醒酒的時候偏就撞破了賈璉跟下人媳婦的好事,聞聲而來的人頓時喜提大型捉奸現場。
要說,鳳辣子真乃神人也。大戶人家打折了胳膊都是往袖里藏,誰家捉奸這么大張旗鼓,鬧得天翻地覆可見她是真急了。鳳姐兒那頭自有人寬慰,倒是平兒遭了不白之冤,哭得淚人兒一般。
平兒是真覺得冤屈。她不過是個掛名的通房,連姨娘都不是呢,怎么可能攛掇璉二爺將她扶正兩個沒臉沒皮的糟爛貨要湊作堆在哪里不好,非要到奶奶的上房鬼混,還說著要害了奶奶的話奶奶是什么人,哪里能受這樣的委屈,鬧將出來,誰能得著好
好好的壽宴鬧得這個樣子,也是應了樂極生悲這句話。
王喜鳳將平兒帶回稻香村歇了一夜,第二日老太太那里過來傳話,請平兒去榮慶堂。王喜鳳同她一起過去,卻見賈璉和鳳丫頭兩個已經在賈母跟前。有賈母調停,賈璉挨個兒賠不是,算是強行he。
卻說寶玉在起社那日缺席,眾人都想著該怎么罰他一罰。王喜鳳沒搶社長,資金問題輪不到她來操心,但探春也是個沒靠山的,哪里能像李紈那般豁得出臉,找鳳姐兒撥銀子結社的資金依然是個問題。
如今既是要罰寶玉,自然就順理成章罰他做東道,補一回社。這位怡紅公子什么時候為錢發過愁的自然一百個愿意。姐妹們若能日日陪著他,天天做東道都情愿。
可惜,他有這個心,別人卻不見得有這個時間。
惜春剛領了大批繪畫材料,忙著構思作畫,正是毫無頭緒的時候。園子里的姐妹們便常常去坐坐,幫忙出出主意。卻哪里來的時間忙詩社
寶玉向來喜歡扎堆,見姐妹們都幫惜春琢磨著畫園子,他也想參與。可惜他畫技平平,給不出什么建設性的意見。不過,他想不出,不代表別人也想不出,外頭那么多自詡高才的畫師,不去討教討教豈不是白擔了畫師之名
眾人覺得他的提議不錯,這個與外頭善畫者討論交流的重任,也就交給了他。反正賈政外放,沒人催促他讀書上進,大把的時間用來荒廢,不如做點正經事。
春生夏長,秋收冬藏。天氣一日冷似一日,大家出門的興致也越來越低。如果春夏是活潑和熱烈,秋冬就是低沉而內斂。林妹妹的咳疾跟定了鬧鐘似的準時報到,雖不是大病,卻有些纏人。西施捧心,美則美矣,冷暖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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