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玄聽后也不見變色:
皇祖母,您對皇孫的一片愛護之心,皇孫全都明白。可有一件事您真的弄錯了,陳寶林確實懷孕了。
李太后眉眼間已是藏不住的怒氣,她是不是懷孕,你帶過來哀家也就清楚了,何必在此多說。
裴玄笑了笑,眼底深邃如淵潭,忽然話鋒一轉:
皇祖母,孫兒知道您最近正在為麟元表弟的仕途操心,他天資聰慧滿腹才華,就是為人太耿直,才會在吏部被小人算計免了官職。
御史臺的人又死盯著不放,父皇也難做,短期內沒法讓他復官。
可像麟元表弟這樣的人才只能賦閑在家,那豈不是暴殄天物了嗎
這話是說到李太后心坎里去了。
李氏作為世家之首,眼下卻全靠她已是古稀之年的兄長李太傅撐著。
要論年輕一輩,雖然算不上人丁單薄,但家中嫡系不是紈绔就是庸才,一多半都不頂用。
眼下李家急需能在朝廷上立得住的青年才俊,李麟元身為麟字輩的嫡孫,雖然是幼子,但從小博聞多識,八歲便能寫詩賦做文章,十六歲中進士,被族中眾人寄予了厚望。
李太后也十分看好這個娘家侄孫,幫著李太傅在背后出力保他進了吏部,卻沒想到李麟元在吏部待了才不到一年,尚未來得及做出實績,就身陷受賄瀆職的官司。
這件事本來也好壓下,李太傅都已經打點好了。
可也不知道是誰在背后搗鬼,讓御史臺那幫逮誰都咬的瘋狗聽到了風聲,連參了李麟元數十本,還煽動京城的寒門士子寫詩文揭露世家之間官官相護的罪行,一時間鬧得沸沸揚揚。
幾方博弈之下,李麟元雖未入獄,但也被免官回家。
若只是這樣倒也就罷了,就憑李家的勢力,還不至于護不住一個李麟元,也就是等風浪過去了再把他送回官場的事。
可就是在這時,李太傅忽然重病,李家一時亂了方寸,內外都是一團糟。
李太后這幾日都在為這些頭疼,因此連皇后的生日宴都并未露臉。
現在聽太子提起,她眼神復雜,太子這么說,莫非是想提攜麟元這孩子
裴玄淡然道:
是,東宮正缺一位幕僚。
太子的幕僚雖然沒有官職,但李麟元能進東宮就意味著太子接納了李家子弟,將其劃入了自己的黨羽之中。
這幾年皇帝的身體越來越不好,李家必須盡快找一位皇子輔佐,而眾多皇子里就只有太子能文能武又在朝中掌權,將來最有希望繼承大統。
李家一直都想拉攏太子,可太子的回應始終冷淡,就連陳月如這個太子妃都是李太后賜婚才塞進東宮。
太后原本還想著,要是太子一直油鹽不進,那最后李家只能與他撕破臉皮,不擇手段逼著皇帝廢了他,另立儲君。
但這樣做的代價太大,若非迫不得已,她也不想走到哪一步。
現在太子終于拋出橄欖枝,不管他是為了護著一個女人,還是出于別的什么用意,這對李家來說都是好的轉機。
只要搭上了太子這條船,她就有本事讓太子再也沒法把李家人趕下去。
好,既然你不嫌棄麟元,那就讓他跟著你。
李太后臉上又有了笑容,讓裴玄坐在自己身邊,聊起了家常。
陳月如看到他們祖孫之間一派祥和,壓根沒人再提陳螢懷沒懷孕的事,心里涼了大半截。
她是被國公府傾盡全力教養長大的嫡長女,李娩教給她的不只是后院婦人堆里的事。
這些前朝的利害權衡,她從小耳熏目染,當然知道李太后這是和裴玄做了一筆交易。
當著她這太子妃的面,并無一人過問她的意思,就這么定了。
而她之前跪在太后腳下哭訴半晌,現在眼睛還在發澀,卻也只能眼睜睜看著。
要是她再說什么,不僅裴玄心里厭煩,太后肯定也要惱火她。
她畢竟不是太后嫡系的晚輩,當初若不是皇帝防著李家外戚干政,李太后不便將李家的女子直接送進東宮,這太子妃怕是都輪不到她來當。
太子留在長樂宮用晚膳,太后命人把皇后也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