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這些年來養成的習慣,校外的這處花園人跡罕至,他得以在飯后來這里寫生而不必被行人或是其他喧鬧的人聲打擾。
月光下的花園如夢境般朦朧,藍紫發少年獨自坐在花叢的一角,手中的畫筆不斷勾勒著眼前的景象,他的目光專注而沉靜,仿佛要將這份靜謐牢牢地捕捉至畫布之上。
筆尖隨著月光的節奏游刃有余地在紙上舞動,一點點呈現出這一隅的靜謐之美,直到一些奇怪的聲音打斷了他的心流。
幸村精市默默皺起眉,視線移向某一個方向。
花園某處。
少主,看來你投擲的精準度并沒有下降嘛。黑木望站在一條樹杈上,隨意地點評著不遠處激戰的兩人。
深月取下十字架瞄準向她襲來的變異種,伸手一擲,十字架精準地將他的腳釘在地上,面目猙獰的怪物發出了一聲慘叫,再動彈不得。
垂頭俯視著被制服的變異種,深月輕拍了拍手,語氣松快;一只高級變異種,雖然需要花點功夫制服,也不是什么難事。而且我的愈合速度也很快,哎,缺乏刺激。
她又忍不住吐槽:不過是我的錯覺嗎總感覺現在的變異種越來越丑了。
腳下的變異種臉龐上布滿了疙瘩,凸起的眼球仿佛要從眼眶中擠出來一般。丑陋的嘴巴大張著,露出一排令人發顫的獠牙,嘶啞的聲音從深不見底的喉嚨中傳出,像是含著刀片說話,相當難聽。
畸形的四肢上長滿了粗糙的黑色鱗片,每一根手指都長出了如利刃般尖銳的指甲,指縫與鱗片縫隙中散發出一股腥臭的氣息,此刻,他的雙臂正不住地向上抓撓,試圖夠到她的腿。
深月默默地又踹了一腳,這么丑,她連看都嫌臟了眼睛。
黑木望停下了把玩樹枝的動作,沉吟片刻,面色帶上了一絲凝重。
不是你的錯覺。自從你的父母和那兩個獵人同歸于盡,變異種的發展就有些不受控,像是外表向著類人和非人兩個極端發展,還有力量突然爆發的情況出現。
該不會,就和他一樣......
深月呆呆地看著眼前駭人的一幕——
方才再起不能的變異種身上的鱗片忽地齊刷刷豎起,它將腳上的十字架輕松拔出,握住。
黑木望站在原地沒有動,安撫道:沒關系,這一只是會聽指令的。喂,3號,趴下。
下一瞬,怪物在兩人都始料未及的情況下,猛地暴起舉著十字架向她撲來。
不好!情況有變。黑木望瞳孔驟縮。
啊啊啊,師父,你個騙子!深月眼疾手快地拔出臂環上最后一片刀片投擲過去,刺中了它的左眼,深綠色的啫喱狀的腥臭液體瞬間從眼底流出,卻未能阻擋他兇猛的攻勢分毫。
她剛打算掏出槍,望當機立斷發話:少主,我把這只變異種引開制住,你先往花園深處去,別讓他跟著你去了有人的地方。否則事后擦屁股,無論是消除路人的記憶還是清理現場,都是比受傷還要麻煩一萬倍的事。
深月輕點了點頭,捂住右臂瞄準一個方向跑去——方才她不慎被變異種用十字架劃傷了,偏偏她今天帶的銀十字架涂了抗凝血的藥水,是專門獵殺變異種吸血鬼用的,這下可好,反噬自身。
師父比她強太多,這時候還是不要逞強添亂了。
少女一路沿著小徑狂奔。
她與月色下坐在畫架前的少年不期而遇。
幸村君深月一個急剎,驚呼出聲。
黑木同學,你......幸村嘴微張,似乎想要問些什么,卻又一時語塞。
深月瞬間理解了他的語塞。她今天穿成這樣,手臂上還不斷涌出鮮血,她知道這情況看起來確實有些詭異。但是現在可不是解釋的時候,更何況她還沒打算讓他知道她的身份呢!
別你不你的了,快逃!她松開捂住右臂的手,在胸口的衣服上用力擦了幾下,確認擦干凈了,一把抓住幸村精市的胳膊就拉著他往花叢深處跑去。
發生什么事了,黑木幸村愕然地被她牽動著,視線無法離開她那只仍在不停流血的胳膊。你的手臂受傷了
還有,她的手,好涼。
我知道,別問,先跟著我跑。深月干脆道,腳下的歩速又加快了不少。
一路跑到花園邊界處,遠處同一時刻傳來一聲尖利刺耳的哨聲,是成功捕獲的信號。
懸著的心終于墜地,深月總算停下了腳步。
冰涼細膩的手松開他的手臂,幸村微愣了兩秒,望向手臂一側分明還在流血卻一臉如釋重負的少女,眉頭皺得更緊了。
黑木,需要我報警嗎,你的傷口需要去醫院包扎。
深月扶著樹干坐下,搖了搖頭,強撐著殘存的清醒意識,從槍套的側袋掏出一瓶藥粉,旋開蓋子便直接往傷口上倒去。
藥粉接觸血液的瞬間便詭異地融進了傷口中,向外涌動的鮮血霎時間止住了,撕裂處卻依然猙獰地裸露著。
嘶......她眉頭緊蹙著,本就白皙的面色越發蒼白得可怕。
幸村精市蹲下身,四目相對,語氣不掩擔憂:真的不用去醫院嗎
不用。深月低垂著眼睫無力道。
她就是失血太多了,讓長老會的人知道自己珍貴的血液居然在和高級變異種的訓練中浪費掉,必然要挨一頓訓,望也會跟著她受罰。
這幾天,恐怕不能回本家了。
但也不能全賴她,誰能想到,失控的變異種居然有了使用武器的意識......思及此處,她仍是震撼難當,雞皮疙瘩爬上她的手臂連成一片,深月輕顫了一下,口中吐出一聲低迷的呻吟。
解決了流血不止的問題,現在當務之急是趕緊離開此處。
幸村君,我現在走不動,麻煩你扶我一下,送我去江之島電車站,我會自己回去。這里,我奉勸你最近兩天最好別來。她的語氣還算禮貌,卻帶上了一股上位者發號施令的氣勢。
趁機留在神奈川這個選項被排除了,神奈川離青春臺太遠,上學不方便。她得去投奔同樣住在東京的一個人,她知道他的住所,正好,她也饞他家的飯菜了,還可以多點接觸機會。
幸村沉默了半晌,我送你回家吧。他打橫抱起樹下的人。
幸村君,你也好暖和啊......她陷入他的懷抱中,被溫熱的體溫包裹,深月閉上眼,輕輕地蹭了蹭他的胸口。
幸村精市莫名回想起了立海大天臺上那只總是被仁王投喂的小野貓,只要他蹲下身,它便會毫不畏懼地跳進他的懷中,蹭著他的校服外套發出滿足的呼嚕聲。
黑木,你的身上很涼,還是去附近醫院看一下,好嗎
不行,我要回家。她意識不清地嘟噥著,我必須回東京。
你家在哪里
在......
一小時后。
手冢宅的大門被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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