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純剛松開手,大哥就擠到了眼前,一把抓著她的領口,你在這拉拉扯扯的做什么呢。
她的雙腳只有腳尖才能著地,她臉上發白,嘴皮子微微顫抖,背后冒出汗來,她連忙搖著頭,怕得喘不氣來。
丟人現眼的賤東西。大哥拉著她便往家拽,此間竟也沒有看林十他們一眼。
我看她說不準先在自家丟了命呢。林十說罷,看向那個準備跑了的少年邊比劃邊問道,你剛才比劃的這個手勢是什么意思
那少年又不得不把邁出去的腳停住,尷尬地道:是哥哥的意思。
林十邊笑著道謝,還問了他的名字。這少年看了眼小純離去的方向,又看了眼林十和白攸,心里覺得他們可能不是什幺正常人,想著敷衍兩句早早脫身,結果被他倆邊走邊問了一路,眼看著都要一路走到他們的住處了。
林十還問他要不要進來喝杯茶,他連忙擺手,飛也似的跑了。此時的他還不知道,日后小純跑來學字時,自己還得被請去給他們做翻譯,更有他坐如針氈的日子。
小純幾乎是被甩進家門,她差點摔倒在地上,大門一關,大哥便開始朝他吼了起來,即便她耳朵不好,但也能感覺到那強烈的嗡嗡聲。
母親被嚇了一跳,出來本要勸大哥小點聲別讓外邊的人也聽了去,但話到口邊又不敢開口,反而轉頭也數落起女兒的不是來。
小純看著他們的嘴開開閉閉,即便聽不見也知道是罵人的話。她蜷縮著身體垂著頭默默受著,反正只要她不抬頭看,就也相當于聽不見了。但這次大哥顯然是氣得狠了,我看你是不把我放在眼里是吧。
他扳著小純的肩膀強行令她抬頭,瘦小的女孩顫顫巍巍地抬起頭,母親早就不在院子里了,怕是已經躲進房里。
她不得不看向大哥的眼睛,他看起來那么憤怒,可卻讓她不知為何感受到一絲滑稽。
也許是小純的眼里露出的什么一星半點的不敬徹底點燃了他,他顯得怒不可遏,他的巴掌比小純的臉還大,它結實地落在她那張已經微微發抖的臉上,幾乎要將她扇飛出去。
小純的腦子嗡嗡地響,眼前開始發昏,一切都不難么清晰了,她感到害怕,她害怕自己除了耳朵,眼睛也要不好使了,她嚇得哭了起來,又不敢哭得太用力,怕自己哭得太大聲,更加激怒自己的大哥。眼淚鼻涕混著鼻子里流出的血最終都落到地上的積水里,她蜷縮成一團,在腦子里閃過自己無數種悲慘的下場之后,竟想起二哥給她許諾的兩個金鐲子來,原來二哥真的死了,世上已經沒有這個人了,難解的情緒才忽然頂上喉頭,她哭著嘔吐起來。
別打了,別打了,等會打死了!母親這才從房里沖出來,將小純拉開,你個做大哥的怎么下這種狠手,你和老二一樣都不是個東西!!他爹死了,他也丟下我一個老婆子就這么沒了,是要把小純也打死是吧,那把我也一并殺了算了,死得只剩下你一個最好!你們這些個沒良心的白眼狼……
小院里充滿了難聽的哭聲喊聲。
小純只覺得頭暈目眩,她還不想死。
她模糊的視野里母親和大哥激烈地爭吵著。
她的腦袋又暈又痛,眼淚拌著血,是一口又一口又腥又咸的味道,海是這個味道嗎,是也不是。
父親死前吐出的淤血是否是這種滋味把二哥淹死的海水是否也是這種滋味
被打是這種滋味。眼淚是茫茫無際的摸不著的海,血是拍打她胸口潮濕的浪,風雨遲早要來的,她早早預見了自己的死,海浪將她推遠,波濤將她埋葬。
她從來沒真正出過海,她會死在另一片海里。
她是在這樣的味道里長大的,或許也要在這樣的味道里死去。
可她還不想死,她不甘心地流著淚。
如果死的是你們就好了,她這樣想著。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