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我要自己找!我三兩步大步準備出去找人,又回頭給母親行了個禮,才抬腿往外跑去。
我在四處跑來跑去,跑得衣服上都沾上了草葉,鞋上都是刺刺的小球。秋天的風涼快得恰到好處,一點點薄汗很快就吹干,我想象著自己抓到哥哥的得意場景穿梭在每一片看起來能藏人的草叢里,可從大步奔跑到氣喘吁吁地只能走路,也找不到他的影子,我怎么也不愿就這么認輸,又不愿意去問瑛霞作弊。
于是靈機一動,打算爬到一旁的山崖上,從上往下看就說不定能找到人了。我于是又吭哧吭哧地爬山,幾個仆役看我要往山上爬,生怕我掉下去,非要跟著一起來,我心想我帶著這么好些人目標也太大了,哥哥想不提前發現都難。和他們爭論一番,他們才勉強同意散在我幾步開外,不貼得太近。
我一個人四肢并用爬上山崖頂往下看,果然底下的景色一覽無余,風光極好,涼風一吹甚至都忘了上來原本是要找人的。
我坐在石頭邊一邊休息一邊往下看,搜尋著楚歆鶴的身影,看了好一會,果然發現有個小小的身影從湖邊的草叢里鉆出來,似乎是聽不見我的動靜,正疑惑的樣子,我偷笑起來,也不急著下去,便坐在那看。
只見楚歆鶴轉了一圈似乎也累了,又找不到我人,脫了鞋在湖邊踩水。
瑛霞過去看了看說了些什么,又離開了,大約是去找更換的衣物之類的。
我看著心癢,頓時也忘了勝負,便也打算下去玩水,于是起身往下走,走了一小段又怕一會下去了又給他跑了,就又跑到一邊往下眺望看看他人是否還在原處。
可一看卻發現他人已不在湖邊,不知怎的已經游到了湖中去,我正納悶,卻發現他動作不對,雖然沒有撲騰拍水,但比撲騰拍水還要不對。楚歆鶴的臉還在水面上,似乎正對著離得最近的湖心亭的母親叫著什么,但我這個距離顯然是聽不見的。
母親也起身走到亭子邊緣看向哥哥,但卻不知為何沒有任何動作,就像發呆一樣一動不動,既沒有說話也沒有任何動作,只是看著楚歆鶴,直到他口鼻逐漸被水淹沒。
我這才猛地站起來,一身冷汗,踉踉蹌蹌地往山下跑,差點滑倒滾下去,被后面的侍衛一把抓住,我抓著人發出了我自己都難以想象的尖叫,讓他們快去湖里救人,哥哥掉進水里了。他們也是立刻驚出冷汗嗖地一下如離弦之箭一樣消失了。
等我幾乎是被人提著回到山下,哥哥已經被人救了起來,渾身濕漉漉的,吐了水躺在岸邊。可不知為何母親也渾身濕透,面色慘白地靠在一邊,瑛霞急得兩頭跑。而我根本不敢看母親的臉,只跑去看哥哥,他似乎剛醒過來,我見他無力地瞇著眼往我身后的方向瞥了一眼,我知道那邊是母親,但我害怕得發抖,根本不敢回頭。只見楚歆鶴慢慢地目光收回來,他看著我,似乎只是為了安慰我一般虛弱地笑了一下,又昏迷了過去。
這一回著實是好大的動靜。哥哥溺水后昏迷了一陣,大約一兩日便沒有什么大礙了,反倒是我這個根本沒碰水的回去之后立刻病倒了,連發了三日燒。等我勉強恢復精神時才知道,母親小產了。
父親大怒,楚歆鶴被禁足一個月,罰給往生的妹妹抄經。
這幾乎是我印象里楚歆鶴第一次挨罰,以往這個調皮搗蛋挨罵的角色通常是我,哥哥每次都會替我說話,罰什么也都不痛不癢。但這次不同,這次明顯是父親動真格的了。
我又疑惑又害怕,問了管家,管家說是母親見哥哥落水便舍身去救,沒曾想因此動了胎氣才小產。我問管家當時他也在現場嗎,他搖頭,說世子便是這樣跟王爺說的,王爺生了很大的氣,還用硯臺砸了世子,世子額頭上還出了好些血。
我急得差點哭出來,要跑到哥哥的房里找他,誰知道被人攔了下來,說父親吩咐了,不讓我見他,罰他一個人思過。
母親身體也需要靜養,我正好可以免得去看她,我也害怕看見她。
在將近月底時我終于找到法子溜進哥哥的房里。已經是大半夜,他光著腳披著頭發,衣服也不好好穿,一看就是要著涼的樣子,人似乎也瘦了一些。他正在書桌的燭火前抄寫,桌上地上鋪滿了他抄給我們往生妹妹的經文。
他見我來了,便甩下筆,踩著桌子翻過來跑到窗戶前接我。
我拽著他的衣服本是又要哭了,他就一臉準備等著要笑話我的樣子,我于是立刻抽兩下鼻子止住。
我已經不太記得當時他又說了什么,大約又是一些有的沒的逗我開心的話,我是半句也沒聽進去,我打斷他,開口道:我看見...母親她......她根本沒有...
楚歆鶴垂下眼睛,露出一個有些落寞的笑,一只手捂住我的嘴,一只手放在自己的嘴前比了個噓。
我看著他的表情,還是大哭了起來,只是埋在他的衣服里,沒有哭聲傳得出去。他難得地這次沒有笑我,只是抱著我輕輕地安慰道,沒事的,沒事的。
我也不敢問別的,只問他身體好了嗎,還難受嗎。
他也只望著窗外的月亮安慰我說,沒事的,沒事的。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