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南卿再沒有聽見別的聲音了,耳旁的雜音太多了,她的渾身上下都被淋濕了。
頭上的帷帽也早早被吹走,她此刻空洞地看向身后,看向那城墻之上。
“卿卿,我們不能回頭。”
墨塵翎的聲音在耳邊回蕩,她從他的聲音里聽出了一絲害怕,墨塵翎在怕什么?
若是顧南卿可以看見,便能看見那個在她生命里稱不上母親的人嘴角噙著笑意憤然撞上了長劍。
鮮血盡數噴灑在了林楚堯身上,把他襯得宛若惡鬼。
葉氏倒地的那一刻,說了一句:
“我也去過北疆的,是他偷偷帶我去的,他當是喜歡我的。”
“逸風,逸風……”
葉氏死了,就這樣死在了林楚堯的腳下。
顧南卿看著,卻又沒看見。
她轉過頭,問:“母親,死了。”
也不是問,葉氏向來強硬,怎么會甘愿被人利用呢。
墨塵翎道:“我會想辦法尋回她的尸身。”
好冷好冷,馬兒奔走了很長時間,墨塵翎的兵馬很多,林楚堯沒有追上來。
但是顧南卿卻覺得自己有些支撐不住了。
她昏昏沉沉的睡去,又陷入了一片黑暗。
顧南卿做了一個夢,夢里墨塵翎似乎不認識他,他站在遠處冷漠地看著她在雪地里走啊走,說:“顧南卿,你刺破不了這世間所有的臟污陰霾。”
……
在郊外,墨塵翎的兵馬終于停了下來,他們在湖邊扎營,烏雅咋咋呼呼道:“沒想到靈先生竟然是小皇孫!”
“更沒想到,靈先生的布局竟然這么完美,宮里竟然還有那一道暗路!”
“金羽衛也好生厲害!”
“那是自然,我們殿下神機妙算!”李泉道。
桃李木沒說話,他看著墨塵翎匆匆小馬,將昏迷的顧南卿抱進了營帳,而后緩緩皺緊了眉頭。
“總將受傷了嗎?”
烏雅道:“你說笑話呢,總將怎么可能受傷?那可是總將唉!更何況,殿下剛剛不是一直護著總將嗎?”
桃李木垂眸道:“怎么,不過是小小的云京一戰,你就覺得小皇孫要比我們總將厲害了嗎?”
烏雅愣住,他給了桃李木一錘,道:“你這是什么意思。”
“我是這樣的人嗎?”
桃李木沒說話,他轉身的瞬間,忽然聽到墨祁羽那邊傳來聲音,“皇奶奶!皇奶奶!”
桃李木走過去,這才看見太后的背上是兩道刀傷,鮮血染透了她的衣服,看起來格外駭人。
“這是什么時候受的傷?”烏雅道:“莫不是挨了這一路!強撐著到現在。”
烏雅的聲音落地,墨塵翎也匆匆趕到,見太后如此,他立馬道:“快將皇奶奶抱進營帳里,燒些熱水。”
太后卻是搖了搖頭,她蒼白的臉上滿是坦然,“不必了。”
她抬眸看向墨塵翎道:“阿翎,你過來。”
墨塵翎立馬跪在地上,四周的人寂靜不敢出聲。
太后強撐著緩緩拉起墨塵翎和墨祁羽的手,“老太后生前最喜歡跳舞,她終究是死在了自己喜歡的事情上了。”
“阿翎,你和祁羽,一定要把大旸的江山守住,先帝愚昧,你們一定要把大旸的江山奪回來。”
說完她又看向祁羽,道:“好孩子,比你父親有擔當,皇奶奶很喜歡你,不要自責,我能護著你也是我的福氣。”
“只是你我的祖孫緣分只能到這兒了。”太后強撐著坐起來,她看著墨塵翎和墨祁羽,囑咐道:
“不管你們誰是帝王,都要兄弟一心,切莫生些無端的妄念。”
“我與先帝夫妻多年,他卻從未愛過我,對我百般利用設計,阿翎,有朝一日,若你和祁羽回了云京,不要將我同他合葬,他不配。”
“那年的大火,燒盡了我們全部的情誼。”
話罷,太后的最后一口氣,也散了。
她的手落在地上,一身昂貴的錦衣也早就泥濘不堪。
墨祁羽心如刀絞,他清晰的記得,太后在上馬之前并沒有受傷,那這傷便是為了護他受的。
他哭泣道:“皇奶奶!”
今夜雨大,湖水上漲,再也沒有什么別的妄念滋生了。h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