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虞慈不止一次構建過重遇陸嚴岐的畫面,卻沒有一次像現在。
她蹲在酒店門口,羊絨大衣的衣角垂落在地上,像個傻子一樣抬著頭盯著陸嚴岐走過來。
模樣狼狽。
她是真沒想到他會走過來,也忘記了站起身來。
好在這里暗,虞詹行高大的影子遮掩著她。
不確定陸嚴岐是否看到了她,因為他明顯是朝虞詹行的方向過來的。
他重新穿上了那件剛在包廂里脫掉的深灰色大衣,身形挺括頎長,印象中還停留在以前那個干凈清朗的少年,經年再見,歲月在眉宇間沉淀了成熟,可他身上冷傲的氣質卻絲毫沒變。
一直以來,他都是高高在上,風光無限,桀驁張揚,傲的不得了的一個人。
是虞慈拼命踮腳都仰望不到的高度。
從兒時開始,已經扎根在了她的潛意識當中,只要陸嚴岐出現在十米之內,不管他是在人群之中或獨自一人,虞慈都能第一時間捕捉到他的身影,神經便會緊繃起來,余光總忍不住追隨著他。
習慣這東西很煩人,就像心跳、呼吸一樣,它會在人疏忽時,不經意間冒頭,是進化過程中最大的bug。
陸嚴岐走過來的時候,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被拉長了,虞慈感到呼吸都停了,周圍安靜異常,心跳在耳邊撲通撲通的響著。
她想竭力保持鎮定,但真的做不到。
一個曾經傷害自己的人多年以后再見面,怎么可能保持無視?更何況這人,她暗戀了他長達十年之久。
一道高大的陰影落在面前,被燈光拉的斜長,陸嚴岐站停,低沉的聲音從頭頂落入虞慈耳里。
他的語氣很平常,像多年沒見的老友打招呼,“這么早走了?”
只不過問的是虞詹行。
其實他和虞詹行的關系并沒有大家看上去那么好。
虞詹行神色淡淡的,“嗯,送我姐回家,一會兒還要回單位。”
陸嚴岐這才垂眼看向蹲在地上的虞慈,“什么時候回來的?”
虞慈抬著眼,也朝他看,燈光的陰影落在她琥珀色的眼眸里,浮起一層光亮,她的聲音沒有什么起伏,“剛回沒多久。”
陸嚴岐點了點頭,笑道:“挺好。”
虞慈知道這笑多半是客套,沒多少深刻的含義。
畢竟已經七年沒見了,更何況兩家長輩都關系那么好,小時候發生的事情,也如過眼云煙般的散去了,有誰會像她那么傻,一直抓著回憶不放。
人都要往前走的,陸嚴岐不是那種小心眼的人,他一直都是往前看的人。
那些事情再提起來不僅尷尬,還別扭。
有幾秒時間空氣是沉默的,太久沒見面了,變得不再有話題。
算起來,自從她和陸嚴岐鬧掰之后,虞詹行也沒再和陸嚴岐有往來了。
她這個弟弟向來護短的不行。
這是七年來,他們三人第一次見面說話。
陸嚴岐率先打破沉寂,問虞詹行,“你喝了酒,怎么回去?”
“叫了代駕。”
陸嚴岐點了點頭。
他朝虞慈看了眼,“聽秦姨說,這幾年你都在海市。”
虞慈舔了舔被風吹的干燥的嘴唇,輕嗯了聲。
雖然一直在海市,但雙方的父母都有聯絡,這些年雖然沒有見面,也斷了聯系,陸嚴岐的情況多多少少也聽聞了一些。
他于清大畢業之后便留在了京市,現在的工作很好,加上家境富裕,以后的打算就是留在當地了。
他工作忙碌,又是國家保密單位,聽說這兩年都沒有在家過年了,都是陸叔叔和陸阿姨上他那兒過的。
今年倒是難得回來。
出于寒暄,虞詹行隨口說道:“你不是留在京市了嗎,怎么還回來?”
陸嚴岐不知想什么,低著頭頓了幾秒才回答,視線卻不自覺飄向了虞慈,“回來有點事。”
他的語氣很平淡。
虞詹行沒再問了。
倒是沒想到他自己主動開口了:“我已經辭職了,交接完工作就打算回來了。”
虞慈垂著頭,沒聲沒響的。
“這么好的工作干嘛辭啊。”虞詹行調侃。
陸嚴岐沒說話,從兜里掏出一包煙,給了虞詹行一根,兩人站在馬路上沉默地抽著。
很快,代駕到了。
打了聲招呼,虞詹行拉著虞慈上了車。
關上車門,虞慈從窗戶里面望出去,看到陸嚴岐還站在原地,手里捏著一根煙,有一下沒一下往嘴里送著。
車子開了起來,將陸嚴岐留在了后面。虞慈收回目光,聽到虞詹行說:“記得他以前不抽煙的,變了不少。”
虞慈沒接話。
虞詹行喂了她一聲,“你以前到底喜歡他什么啊?”
虞慈漫不經心的:“什么?”
“不會是因為長得帥吧?你也不像是這么膚淺的人,再說,你有這么帥氣的弟弟,怎么還會沒有審美疲勞呢?”
虞慈對他的迷之自戀已經有了抵抗力,懶得理。
她那時候到底喜歡陸嚴岐什么,肯定不是因為長得帥。
秦華月和陸嚴岐的母親徐琳霞是閨蜜,兩人的感情可以追溯到上小學,后來秦華月高考僅以兩分之差失利,這讓向來爭強好勝的秦華月十分氣餒,也為此患上了抑郁癥。
屋漏偏逢連夜雨,那年虞慈的姥姥,也就是秦華月的母親去世,她沒有選擇復讀,去了工廠上班,在那里遇到了老實巴交的虞少明,早早的結了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