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認不出來。”程堯清搖頭,走過來到他師傅邊上,看棺材中的死尸。那女尸年紀甚輕,穿著華麗,臉頰一側的破口爛穿了,已經看見里面的骨頭牙齒。“他拿著一柄長柄斧子,三十歲左右年紀,對了,他的頭上,左邊禿了一塊,師傅你知道江湖上有這人么?。”
“不知道。”施足孝并沒有給這個人予足夠的重視,“天下間雜蟲那么多,誰能記得盡。”他欣喜的撫摩著女尸的頸部,那里有一道深青色的勒痕,“這尸是被人勒死的,太好了。怨氣這么重,可以煉成青殺了。”
“七個了,加上前幾天挖的,我們有二十九個。師傅,我們還要再挖么?”
“挖!當然要挖!”施足孝說道,“越多越好!”
程堯清‘噢’的一聲,便不再語,拿起鋤子,在左近另找新葬墳墓挖掘。
“這次我要讓姓范的老賊插翅也難飛!他媽的,害得我們師徒兩個各折壽三年,這仇怎能不報?這次再也不要存有婦人之仁,問他一句,再不肯教我融魄法術,就把他殺了,搶來秘籍我自己修煉。”
“那羅門教怎么辦?”堯清問,“咱們也要去報仇么?”
“現在還不行,”施足孝嘆了口氣,“等我把融魄法術學通后再說吧,那時才有能力跟羅門教抗衡。”
他定定的看著棺材中的女尸,籌謀著未來的復仇之路。漸漸的,被將來可能會出現的輝煌前景弄得激動起來了,忍不住問徒弟:“姓范的老賊人不怎么樣,可他的融魂融魄法術倒真不錯,堯清你想想,要是咱們的尸可以隨便重置魂魄……比若說,把青殺的怨魂融進紅尸里,或者給紅尸加個豹子魄,老虎魄什么的,那會怎樣?”
堯清呆了呆,答道:“我想不出來,師傅。”
“哈哈哈,”施足孝放聲大笑,“你只要想想范老賊就好了,他的本身功夫也不過二流,但融魄化成野獸之后,給咱們造成多大麻煩!我可以告訴你,要是咱們的尸可以融魄,哼!別說是羅門教,就算正反兩派聯手,咱們也不怕!他媽的,到那時候,我要打進他們羅門教總壇,把他們教主捉來煉成仆鬼,一雪前日之仇!”
堯清‘噢’的一聲,卻想象不到那一天會是怎樣。問師傅:“師傅,咱們的尸可以融魄么?”
“應該可以。”施足孝并不確定,語氣也顯得有點猶疑,“尸門是有這樣的傳說,但實物卻沒人看見過。我師傅……就是你師祖,曾經跟我提到過以前有一種光尸法術,那好象就是跟再注魂魄有關系……咦?咦?!這……”他說到這里,突然停住了。剎那間好象感覺到了什么,身子繃僵起來,急速的把臉轉向南方,面上全是震怖之色。
不獨是他,程堯清也是滿面驚駭,同時停下手中工作,飛快的轉向同一個方向。
江寧府。
“那是什么?!”施足孝駭然大呼,全然忘了這聲呼喊可能會引來敵人。
此時的玉女峰。
所有女弟子全被山峰微微的震顫驚醒了。
隋真鳳和雷手紫蓮站在書房門口,吃驚的看著房中符咒逐一顯亮。三妖護寶陣竟然未啟自開,這實在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發生什么事了?怎么會這樣?”隋真鳳急問。可是雷手紫蓮也不知道,兩人緊張的看著房間嗡嗡抖動,帶得整座玉女峰也跟著不住顛顫。房間里面,銀節守護妖已經顯形了,正輾轉著龐大的身子,一截藏身虛空,一截現身實境,銀色骨肋填滿了小小的書房。
“嗷——”這是一聲充滿焦躁的咆哮,一只巨大的綠色手臂從梁間探下來,撐住地面。青鬃守護妖也顯身了。
“究竟出了什么事情!?”剛強好勝的隋真鳳,這次語氣也顯得有些驚慌了。
同一時間,江寧府城。
城東的林員外宅里,鐘鐃齊響,哀樂不斷。靈堂里十余位僧人正在給林老太太作超度法事。孝子孝孫都跪在靈床前哀聲哭泣,向火盆中投燒紙錢紙馬等物。
老太太是昨日新歿,要作七天法事才能入土安葬。廟里的僧人應付這一套已經很熟練了,給老太太面上涂了金粉,唇上染了胭脂,又換上一身齊整衣裳,躺在扎著許多白色絹花的靈床上,看起來比生前還要健康和藹。
“娘啊,你怎么就忍心扔下我們走啊!嗚嗚嗚嗚嗚……”林員外和夫人,以及一眾丫鬟哭得聲嘶力竭,兩個眼眶通紅。過來吊唁的親友莫不聞聲流淚,林員外真是孝子,唉,跟他娘的感情竟然這樣深,看來以前聽說那些忤逆不孝的事情都作不得真。若不是真心悼惜他娘,怎么會哭得這樣死去活來?
林夫人更是悲痛欲絕,穿著一身縞素,哭昏了好幾次。若不是幾名丫鬟在旁拉著,她就要掙命的撲上前去,要跟老太太一道下去了。聽她凄咽難抑,氣息都哭不順暢了,想來跟婆婆從來沒紅過臉,相敬相親。
唉,這也是個敬奉公婆,純善純孝的媳婦啊。以前不知道哪個碎嘴潑婦,竟敢造謠說她罵婆婆是死娼婦不得好死?惡毒的悍婦怎會哭得這樣肝膽俱碎?
坐在院中的族老尊長都嘆息。林老太太有福氣,生前有子媳孝順,死后還有人誠心摔盆哭哀,去得也不枉了。
“娘——!你回來啊!你怎么舍得扔下我們走啊——”林夫人又一次甩脫丫鬟,要撲上去抱住林老太太的遺體。
“夫人請節哀,你哭壞身子,老太太在泉下也不忍的……”丫鬟哭著又把她拖了回來。林夫人涕淚滿襟,在丫鬟的扶持下扭得象根麻花。
“娘——!”她沖了靈床叫喊,“你再睜開眼睛,再看看我們啊……啊?!啊——!”
仿佛戲劇里面的變聲,三個“啊”字居然有三種變化,前后反差之大,令所有人都側目。第一個帶著咽抑余音,顫顫欲斷,第二個卻哭調嘎止,仿佛聲帶突然被人剪斷一般,帶著驚訝和疑惑,最后一個“啊!”字,已經變成了徹頭徹尾的驚恐尖叫。
因為林夫人看見,靈床上的老太太**的坐了起來,真的張開眼睛看她了。
面上涂成金色的林老太太猙獰之極。唇上胭脂猩紅醒目,如若人血。
這下林夫人后悔死了,驚怕死了,腿都軟了。哭得太投入,真把這死老太婆哭醒回來了,這可怎么辦才好?想起從前不許婆婆吃飽飯,三九寒天只給婆婆一件夾襖……種種虐待往事,婆婆能饒過她么?她的寒毛瞬間倒豎,冷汗浸濕了后背。
孝子,林員外,面如土色癱在一邊,尿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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