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玖想起昨夜這人問他的,面上不動聲色,出試探,“你為何執著于要問我這個問題?”
張不知道:“因為我想知道你這么做的原因。”
“為國比試爭得的榮光,與一道中落入的草根稚子,到底哪個更重要?你為何會選擇后者?”
張不知的聲音里帶著明顯的疑惑,像是專門來請教這個問題,他想知道蕭玖當時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蕭玖見他不像先前那般吊兒郎當,還頗為認真的樣子,倒是有點詫異。
想了想,他回道,“無有子民安生,何來為國榮光。”
張不知呼吸窒住,像是想不通,難以理解,“哪怕你所救之人是個庶民?”
蕭玖:“庶民百萬,貴人幾何?”
“誰不是一條命?”他皺眉,面上隱有不悅。
張不知怔住。
好像穿透云層打破桎梏的天光,他看著蕭玖的眼神里帶了點點的震驚、不可思議,還像是某種恍然大悟,最后轉變為復雜。
數息后,張不知走了,走得干脆利落,好似他來,只為從蕭玖口中尋得一答案。
得到解答后,他就毫不留戀的轉身離開。
蕭玖瞇了瞇眼,陷入沉思。
張不知來找他,到底是為了什么?
這個問題直到公孫勝來了蕭玖也未想明白,反而越發覺得張不知手中握著他的把柄不是件好事。
“蕭弟,你怎么了?”
短短幾次相處之后,兩人之間的關系越發熟稔,公孫勝見蕭玖有些心不在焉的,問道。
兩人坐在一處隱秘的包廂里,周圍沒有別人,蕭玖想了想,問,“公孫兄知道張不知嗎?”
公孫勝倒酒的動作一頓,抬頭詫異的望了他一眼,而后放下酒壇,道,“你提他做甚?”
蕭玖垂下眼眸,沒有告訴張不知才走的事,而是道,“碰巧聽人提起,心下好奇。”
公孫勝聽罷神情有些奇怪,像是沉默,又像是在思索怎么說比較好。
“他啊,京都有名的浪子。”
公孫勝頓了頓,想起世人對他的評價,一一陳述道,“放浪形骸,行不羈,什么損事兒他都干過。”
“心情好時能一擲千金,沒錢花時又能搶人錢財,時常同上京的紈绔鬼混,走馬穿街;又時常翻臉不認人,惹得京中少有人愿與他來往。”
公孫勝憶起自己曾親眼見過的畫面,喉頭一陣梗塞,像是難以啟齒,憋了憋,才又說道。
“我還曾見他滿大街的灑女人的肚兜!這廝……嘖。”
大概是實在找不到什么好的形容詞可以一概括張不知,公孫勝難得的感受到了一點牙疼兒。
京都有名的鬼見愁,真是人提人怕。
蕭玖沒想到,張不知還能做出這種事,心里對他的下限再度被刷新。
“…就沒人管管他?”
“他爹是燕來君,生母是李家貴女,沒幾個人的血脈能貴過他去。”
表面來看事實是這樣,但后續卻又反轉。
公孫勝慢悠悠道,“但若他是嫡子出身倒還好,可惜他母親是作為妾室嫁入燕來君府中的,于是張不知便只能是庶子。”
蕭玖眼睛睜大了一瞬,略感意外,從張不知和公孫勝二人的口中可以聽出,李氏并不是什么小門小戶,為什么身為李家的貴女卻給人做妾?
公孫勝看懂了他眼底的疑惑,但李家的事情解釋起來太過冗長,他索性只挑重點講。
“他母親與燕來君在上巳節遇到,一場歡愉,然后便有了他。在得知燕來君早有正妻時,他母也心甘情愿嫁過去做妾,生下張不知數年后,不知為何,兩人又鬧得不歡而散,在與燕來君和離,她改嫁他人為妻,自然對張不知關心的少。”
這是很正常的事,母親在重新有了自己的家庭后,哪里還能對先前的孩子做到一如既往的關心呢。
更何況張不知還不是一個很討人喜歡的人。
公孫勝嘆道,“燕來君倒是對張不知管教的多,但不知為何,京中早有傳說父子二人早已反目成仇,張不知的確很少回張家,好像也不曾去看過他的母親。”
外人知道的永遠只是事情的表面,其中多少不知為何才是導致事情結果的關鍵。
公孫勝壓低聲音,向蕭玖透露出一個鮮有人知的事情,“張不知,本名張過。不知二字是他自己取的表字。”
過失的過,燕來君對他的態度可見一斑。
蕭玖頓感詫異,再度意外了一秒。
這對父母結合的快,分開的也快,堪稱莫名其妙。
只是苦了張不知,明明出身高貴,卻淪為庶子一流,爹不疼娘不愛,不上不下,身份尷尬。
蕭玖想了想,不知從何處下嘴,沉吟數息,轉移話題道,“他還有個兄長?”
“是。他兄長名張承,字懷玉,與我也算是朋友。”
畢竟都在上京,抬頭不見低頭見,兩人會產生交集不稀奇。
承,便是承擔家族重任的承。
由此可見,燕來君對他二子截然不同的態度。
不過,張懷玉也確跟張不知不同,兩人像是兩個南轅北轍的絕緣體,身上找不到一絲相同之處。
說是兄弟不現實,倒不如說是宿敵,是仇人。
“那他兄長定然與張不知不同。”
蕭玖一猜即中,畢竟是被家族寄予厚望的長子,怎么也不可能是與張不知這個混不嗇的一樣性子。
公孫勝點頭,“不錯,對方稱得上一句威儀君子,端方如玉。”
聽到公孫勝對他的稱贊,蕭玖將此人的名字在心上過了一遍,腦海中想起最多的竟還是張不知。
搓動了下手指,忽問,“兄弟二人誰更厲害?”
公孫勝詫異,“論文治武功,自然是張懷玉更勝一籌。”
這是個很簡單直白的事實,他不知道蕭玖怎么會問這么天真的問題。
但想了想,臉上露出一點遲疑,神情不無惋惜。
“其實早年張不知還未取這個名字時,他也的確是很聰慧的,少時曾有鬼才之稱,最擅奇思詭道。”
“可惜后來……只聞京都人見人煩的浪子張不知了。”
再不見曾經那個與眾天才齊名的鬼才張過。
蕭玖聽罷若有所思,沒想到張不知身上還有這么多的故事。
說完,公孫勝也覺得張不知會變成今日這模樣,怕是與他家里的情況有脫不開關系,實在是叫人可惜又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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