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玖也落坐在案后,抬眼,隨口反問,“那當今天下五國又是怎么來的?人人皆道要尊正統、敬王權,圣人如是,百姓如是,可上一個王朝難道不是周?”
此一落,室內又是一片安靜。
蕭玖的話成功問住了對面兩人。
什么是正統?什么是王權?
只有勝利者才有定義的權利。
蕭瀾畢竟年輕,此前又一直未曾有過此種念頭,一時覺得震驚難以接受是正常的,吳柯想的就遠一些,他不關心誰稱王稱霸,只關心自己切身的利益。
他嘆道,“主公之或許沒錯,有此心……也不能算是錯。但主公,此路不好走啊,古往今來多少造……”
說到那個詞兒,他的聲音打了下結,改成,“多少對王權起貪圖之心的人,最后,也未能成事。”
反倒落得個身首異處的結果。
君不見,有反心的人何其多,最后能登上王位的有幾人?
有稱王稱霸的心是好的,但最后不是人人都能成王的。
這話不好明說,他囁嚅著,不說今后如何,至少現在蕭玖還是自己的主公。
蕭玖自然懂他的心理,可這條路自他來到這個世上就已注定好了,除此之外無路可走。
“我明白先生之,先生可明我之心意?”
兩人一愣,俱是抬頭看向蕭玖。
少年緩緩站起,面沉如水,背后掛著的齊國地圖巨大而寬闊,幾乎占據一面墻的距離。昏暗的光線照射進來顯得是那樣暗沉,流淌進那雙漆黑的眸里也泛不起一絲光亮,有的只是無盡的黑暗。
“天下五國,連年戰亂!稍有不和便要打仗,被割讓出去的土地人口數不勝數,或許今日可為齊地、齊人,明日便要改姓他國!”
“生活在邊境的百姓被當作戰俘牛羊對待,有誰問過,他們愿不愿意?”
“就因當權者一句求和、一個退讓,他們就要改姓他國,妻離子散、家破人亡的痛苦又有誰人來為之做主?”
少年負手而立,身似利劍,面對著身后的地圖,那雙眼深沉又好似透過那朱砂標明的地名與邊界看到齊地上無數人的哀嚎,流血與犧牲。
“國不國、家不家!人不人!”
這幾字像是硬從他牙縫中擠出,字字低沉而又鏗鏘有力。
為什么,為什么他們就該過這樣的日子?
“邊關百姓苦戰久矣,各州連年增長的賦稅,百姓顆粒無收。豐州大旱、餓殍千里,朝中送了多少糧食過去?夠活幾人?”
少年連聲追問。
“又是三年,蒼州洪災,淹毀多少家園?王都可有派軍幫扶百姓賑災?北地蠻夷四起,到處燒殺搶掠,鄰國來犯,卻無人戍邊!”
蕭玖驀然轉身,眼神冰涼,銳利如鋒,櫛聲質問。
“我們的王呢?!”
“朝中諸公呢?我們的將士呢?他們在哪兒?”
“都說齊地多名士,在百姓走投無路只能等死之時,在各地流民成群,任人欺辱打殺、無人管他們死活之時,這些名士大家們在哪里!”
“朝中為一太子之位爭破頭顱,只知勾心斗角,爭名奪利,天下又有幾人管過百姓死活?紅蓮教成立不過短短兩年,就有幾十萬民眾追隨,他們為何寧愿相信一個從不曾見過的神仙,也不愿相信王師?無他,當王不再配稱之為王時,百姓自然無可敬也。”
蕭玖漠然轉回頭,緊盯著墻上的地圖,那雙眼中壓抑著深深的怒火、失落、失望,他自問自答,語氣冰冷而又蒼涼。
此刻他沉寂的就像是一灘死水,又如收斂了所有鋒芒的利刃,只等尋到最佳時機就能隨時給人一刀,極度危險,而又壓抑著什么。
這是蕭玖第一次向人表露出自己的心聲,另外二人聽后不語,久久無,沉默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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