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時年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只是站在那兒,蹙著眉頭又低沉了幾分,手緊握住手機,一時間無以對。
心里有一個聲音在不斷說,答應他吧。
但是卻始終開不了這個口,話堵在嗓子里,最終只是輕輕地答了一句我知道了。
顧尋眸子濃郁得如同一團化不開的墨水,雙手捧著他的臉說:答應我一件事。
路時年不解地看向他,聲音干涸又帶著些許沙啞:什么
顧尋終是放柔和了一些聲音,揉了揉他的腦袋,任何時候,不論碰到什么你自己沒法解決的事,一定要和我說。不要麻煩我,不要總自己一個人默默地承擔所有,
他聲音低沉卻十分溫柔,垂眸微動,輕聲在他耳旁說道:
不要對我那么見外,我真的會難過。
顧尋身上的香水芬芳直撲路時年的鼻子,他忍不住又酸澀了幾分。
這次沒有再反駁他了,只是乖巧地點了點頭:好。
顧尋身體微向他傾去,手搭上路時年的手,輕輕捏了捏,壓著聲音說道:那么,有需要我的地方,知道該怎么做嗎
路時年低著頭,被握著的手心感受到了熱度,微微有些細汗:我……不跟你見外。
顧尋這才有些放心地點了點頭,輕笑了一聲:嗯,有進步了。
松開他的手,幽暗的眸子依舊濃郁:看你狀態也不好,今天就放過你了。但是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故意跟我生疏。發生任何事,還有我在。
顧尋嘆氣。平日在片場已經很少看到路時年的人了。
往日路時年就算是沒有戲,只要他還有戲,這人也總會呆在片場,看著他演戲,一邊等他一邊暗自學習。
然而路時年如今卻徹底變了一個人似的,雖然依舊很努力,和導演溝通也十分積極,時刻都在提問,在學習,但是卻和顧尋仿佛突然主動拉開了一個太平洋的距離,兩人生疏得仿佛真的只是片場的認識的前輩和后生一般。
甚至還不如他和許青走的近。
顧尋是真的無法再忍受了。
別說什么避嫌,我可不吃你這套。回去吧,晚安。
路時年低頭跟顧尋也道了一聲晚安,回到房間翻來覆去久久不能安睡。
明天沒有他只有幾場戲份,倒是比較輕松了,正想著趁著這段時間可以跟賀建國還有小周好好聊聊下一部劇的事,心里想著很多規劃,但是不知怎么回事,迷糊之下腦子里卻總浮現出一張張畫作和雕刻,手像不受控制般,著迷地對著每一張畫,用色彩在紙張上肆意宣泄著心情。
星空之下絢爛的藍色里,夸張的銀河漫步著下的背影,漸漸變得熟悉,正要看清楚他的模樣,卻又轉身離去,飄忽得如同從來未曾存在過的幽靈。
漸漸地,那些星星又變成了另一種形狀,過于現實的大廈,閃光燈下的男人,無數快門對焦的聲音……
那張臉轉過來對著他,卻看到了秦恭。
接著一滴水將他淹沒,嘩啦啦的流水聲,冰冷窒息的感覺,過于真實,甚至讓他以為一切又重新來過了。
這時候,卻在睡夢中迷迷糊糊聽到什么聲音在呼喚他。
那是他自己的聲音——
我不想記起來……
就這樣遺忘掉所有事情,把回憶也都燒掉……
再也不想存在這個世界,媽媽不在了,那個哥哥也不認識我了,所有人都離開了我。
我也無法再畫畫了……
我到底是誰我不想再做自己了……
一陣低微的嘆息,冰冷的淚水無聲滑落。
路時年忽然驚醒過來,午夜的鐘聲在寂靜的房間顯得格外刺耳,仿佛一錘一錘地打在心上,如鼓鳴不安。
那是什么
在夢境里看見自己燒了一本日記。
那是原主的記憶……
路時年突然感到熟悉的頭疼,冷汗流了一身。
手一摸,竟然發現臉龐冰涼一片。
起身去洗手間,看著梳妝鏡中的自己,眼睛氤氳著紅血絲,淚痕依稀可見。
恍惚下拼命往臉上沖著涼水,剛才的夢境讓他心抽得發慌,難過的心甚至讓他一度感到窒息。
深深呼吸了許久,他看著自己熟悉又陌生的臉,心想這個晚上是沒法繼續睡覺了。
回到床上,拿起手機。
忍不住又點開顧尋的朋友圈。
自從上次從張阿姨那回來,他就沒有再更新過狀態了。
和顧尋的聊天,還是剛才晚上他發了一句晚安。
但不知為什么,就這樣光只看著他過去的朋友圈狀態,看著那些他發的不知什么心情和狀況下拍的照片,心情會突然平靜下來,好像在不同時空,彌補上不認識顧尋的那些年里,用現在的眼睛陪著那時候的他一同走過那些路,看過那些天空和風景,或許還有彼此都心情不好的時候。
就像顧尋的照片如今在陪伴狀態不佳的他一般。
路時年就這樣捧著手機發愣地躺到了天亮。
這天他在片場坐著也忍不住想著夢境里看到的日記本。
隱約記得原主的確是有寫日記的習慣。
想著改天要回公司宿舍找一找,或許能找到一些路時年丟失的那些早年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