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竹瀝看到他滿書柜產婦寶典,覺得他比自己還焦慮,好笑:“你這架勢,是打算把我當做產婦,照顧一整年?”
段白焰猶豫一下,很認真地說:“我原本的打算是三……不,四年吧。”
而他的理由是:“產婦的心理超級脆弱,你知道嗎?
產后抑郁也有潛伏期的。”
姜竹瀝自己學的就是學心理學,她覺得跟焦慮的準爸爸太早討論這種問題,沒什么現實意義。
可以以后再談。
結果一拖,就拖到生產。
好在生產很順利,兩個小朋友也都很健康。
營銷號在21世紀兜售生育焦慮,對于恐婚恐育族來說,產后生活就是地獄。
然而在姜竹瀝的親身經歷來看,她的感受反而是……
“生完孩子之后。”
盡管已經過去了很多年,但她現在還記得很清楚,“我的先生,好像比我先脫胎換骨。”
段白焰包攬了絕大多數事務,竭盡所能地把她的生活狀態維持在生育之前,又沒有剝離人類幼崽給她生活增添的樂趣。
最神奇的是,這種狀態持續了很久很久。
一直到那兩個球真的被生出來之前,姜竹瀝都在懷疑,如果段白焰未來沒有耐心帶崽,可能會把他們統統扔掉。
然而事實完全相反。
那兩個球真的讓他們的關系更緊密,也讓他變成了更溫柔的人。
倪歌聽得一愣一愣的,姜竹瀝話茬一收,做出最后總結:“所以我覺得,可能他比我更有母性光輝吧。”
全程沒有說話,乖巧臉坐在旁邊的段白焰:“……?”
“生育焦慮的核心是,你對與你締結契約的那個‘另一方’,到底有多少信心。”
姜竹瀝說,“如果非常有信心,那就怎么樣都沒關系。”
“啊。”
倪歌想也沒想,“可我對他完全沒有信心啊。”
容嶼開始感到恍惚:“……?”
今天是不是不該出來拜年?
這大白天的,都在聊什么啊?
“他根本就不喜歡小孩子。”
倪歌轉過去看著容嶼,“我說得對嗎?”
容嶼很勉強:“就……還行吧。”
倪歌很肯定:“你看,他就是不喜歡。”
容嶼:“……”
容嶼強顏歡笑,企圖跟她講道理:“倪倪,他們會很吵,還會不分場合地到處打滾,多可怕。”
“那不是很可愛。”
“……”
容嶼還想說話。
樓梯上方傳出一句小小的軟軟的:“媽媽……?”
幾個人齊齊抬頭,看到一個穿背帶褲的團子,揉著眼站在樓梯上,一臉茫然地看著底下,“有客人嗎?”
倪歌瞬間被擊中,心都要化了:“嗚,是幼崽……!好想捏捏……”
容嶼好笑,低頭捏捏她的臉。
段白焰站起身,往那個方向走了幾步,卻沒有上去:“你自己能下來嗎?”
小幼崽點點頭,認真道:“能。”
“那你自己下來。”
小幼崽委屈:“可我想要媽媽抱抱。”
“媽媽很忙的。”
段白焰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爸爸已經沒有工作了,如果你再一直纏著媽媽,我們就會吃不上飯喔。”
倪歌:“……?”
哦,原來你們家是這樣教育孩子的嗎?
容嶼:“……?”
哦,學到了:)
小幼崽猶豫了一下,慢慢地走下來。
段白焰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等他安安穩穩地走到自己面前。
還是沒忍住,將他抱起來。
“水生呢?”
小幼崽剛剛睡醒,眼睛濕漉漉的,不太懂:“水生是誰。”
段白焰:“……你妹妹呢。”
“她還在睡。”
小幼崽被爸爸抱到沙發上,乖乎乎地對倪歌打招呼,“姐姐好。”
倪歌樂壞了:“你好呀。”
然后他又轉向容嶼:“叔叔好。”
容嶼:“……?”
差輩了!
……
兩個人沒有留在段家吃晚飯。
盡管姜竹瀝和段白焰挽留了很多遍,但容嶼還有更重要的事,等著他去做。
他的假期本來就很少很少很少很少,所有的事恨不得集中在同一天做完,因此孟媛和蔣池之前約下的溫泉之行,也定在這一天。
離開之前,姜竹瀝送他們到門口,笑著小聲道:“我先生心眼很小。”
其實容嶼看出來了。
但他還是禮貌性地問了一句:“怎么這么說?”
“我的意思是,那句叔叔,別太往心里去。”
姜竹瀝笑道,“那是他幼稚的報復。”
容嶼:“……我懂。”
他們獸類,往往都心意相通:)
“啊,真的很想叫你們留下來吃飯。”
姜竹瀝遺憾地揉揉倪歌的臉,覺得不夠,又撈進懷里抱抱,“你們有很急的事嗎?
如果沒有,要不要再考慮一下?”
“謝謝,但是下次吧。”
容嶼把老婆從她手里奪回來,按進懷里揉揉頭,“我們今晚的事情,還真挺急的。”
倪歌在他懷里嗷嗚嗷嗚叫。
說到這里,他的聲音突然低下去。
像某種落在耳邊的,舒緩低沉的樂器,無不曖昧地,低聲道:“我們要去創造屬于我們自己的車誕和水生。”
……
溫泉山莊建在城西。
這幾天過年,恰恰北城的溫度又創了新低,倪歌原本以為,山莊內會有很多很多人。
因此對于溫泉體驗,她沒報什么太大的期待。
然而完全沒有。
山莊不大,建在山腰,驅車上山時回頭看,夜色下滿城的霓虹燈光亮成燈海,遠處的天空透出濃墨的光澤,天角冷月光芒泠然如同流水。
為了方便,四個人只開著一輛車。
車窗半開,冬夜的風撲在臉上顯出冷意,心情卻隨著登高望遠而漸漸開闊。
“放心吧,不會有很多人的。”
孟媛把車后的兩扇窗子都開到最大,搖頭晃腦地得意道,“這家山莊,是我家開的。”
蔣池面不改色,重新闔上車窗:“你不冷?”
孟媛搖頭,小聲說:“如果你知道我今天在這件衣服里穿了什么,你也會覺得很熱的。”
蔣池的喉結緩慢滾動:“……”
倪歌簡直沒耳朵聽,頓了一下,轉過去認真地問:“蔣池,她今晚喝酒了?”
“也沒有。”
蔣池努力回憶,“她好像就……中午吃飯時,沾了一點點。”
倪歌無話可說:“那這酒還挺上頭。”
容嶼低笑,意有所指:“你也應該喝一點。”
“……開你的車吧。”
suv轉過拐角,又駛過一段蜿蜒山路,停在山莊小苑前。
他們之前預定過房間,拿了房卡往里走,倪歌才發現,小地方別有洞天,里面竟然是用籬笆單獨分開的一個個小院落,房間的裝修風格很日式,落地紙門正對著院子,每個院中都落有一口溫泉池。
更奇妙的是,籬笆之外對著的,是不遠處的城市群。
俯瞰一隅,萬家燈火明燈璀璨,像一顆顆墜落在地上會發光的小珍珠。
孟媛的意識似乎真的不大清醒,黏在蔣池身邊哼哼唧唧,整個人貼在他身上。
“那么。”
蔣池一手扶著她,一手推著行李箱,冷靜道,“我們先走了,祝你們也擁有愉快的夜晚。”
話音落下的第三秒,就連人帶箱子消失在了兩人面前。
倪歌:“……”
行了行了看出來了,你真的很迫不及待。
她轉個身勾住容嶼的袖子,邊往小院里走,邊打哈欠:“容容,我有點困了……開車開了那么久,你肯定也累了吧?
不如我們今晚就……”
話沒說完。
她不知踩到什么,路過溫泉池時腳下一滑,整個人重心不穩,一個趔趄就要往水里撲——
容嶼眼疾手快,趕緊放開行李箱,伸出雙手去拽她。
下一秒,撲通一聲響,兩個人齊齊摔進池子。
溫暖的水流從四面八方而來,瞬間將倪歌包裹。
但意想中嗆入口鼻的窒息感并沒有如影隨形,溫泉池本就不深,幾乎是她下墜的同一時刻,一雙手就用力將她撈了起來,她的腦袋只在水中待了一個瞬間,甚至沒有完成一次完整的呼吸更替。
“嗚……”她看不清東西,劉海被打濕,軟軟地垂到眼前,還沒來得及用手去扒。
只好艱難地扶住容嶼。
夜色沉寂,瑩然的月光徐徐從兩人之間流淌而過,把一池泉水也染成月色。
山間的夜晚安靜極了,她甚至能聽見他的心跳聲。
離得太近,兩個人呼吸交融,周圍水汽蒸騰,倪歌腦子有些混沌,她發誓真的只是接了個吻!
“倪倪。”
容嶼身上的衣服也被水浸濕了,襯衣貼在肌膚上,線條若隱若現,浮在水面之下,又看得不太清楚。
他抵著她的額頭,眼神微微有些暗。
聲音很低很低:
“你想先要一個車誕,還是先要一個水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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