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行德打量著他,搖了搖頭,正待說話,艙門“咣當”一聲打開,馬援沉聲道:大人,末將也覺得事有可為!就像北伐之戰時,真到了危難之時,只要大人振臂一呼,定可以力挽危局!”他拱手向趙行德施禮,自然而然地和許孝蘊站在了一起。燈火照在二人的臉龐上,眼中俱都是期待之光,只要趙行德當仁不讓,二人為了社稷,就算是斷頭灑血,也在所不惜。他們篤信以大宋之大,仁人志士何止千萬,只要有人振臂一呼
“我朝富甲天下?”
趙行德看著二人,沉默了一會兒,終于開口道:“當年我因揭帖之禍,逃亡關西時,曾經經過大河,親眼看見,窮困的百姓逃亡關西,不惜冒死涉險過大河。遼軍南下,各地義軍蜂起,朝廷準州縣自建團練,然而,各州縣的錢糧就沒有足過,百姓苦不堪,你們知道,我的部屬砸過縣衙。我聽說,每次有錢糧運大營,岳相公總要嘆一句‘東南民力盡矣’。收復邊梁之后,中原遍野饑民,生靈涂炭,賑濟糧草還要靠關中的工徒募捐。如果說,這僅僅是因為遼軍入寇,滿目瘡痍,倒還罷了,可是在遼軍入寇之前,我朝就困于理財,收復邊梁之后,同樣如此。我知鄧相公急欲收復幽燕,可是大軍北伐之資,學正們議論紛紛,一直籌措不出。你二人說我朝這樣的情況,可稱得上富甲天下嗎?倘若夏朝當真舉兵東向,必定是全力以赴,北出洛陽經略中原,南出三峽收取東南,兩邊都是傾國之戰。河南三鎮,再加上西南海水師,只是數枚棋子而已,當真能力挽狂瀾?”
馬援一時語塞,許孝蘊卻踏前一步,沉聲道:“滿朝庸碌,國用匱乏,難道大人就不能取而代之?”
“取而代之?”趙行德看著許孝蘊,沉默了一會兒,冷笑道,“你也太小看了朝中袞袞諸公吧?”
“大人當仁不讓,”馬援急道:“何必自謙”
“史書上,”趙行德打斷他的話,搖頭道,“以外力入中樞,取而代之之臣,可有善終?”
馬援一愣,道:“大人乃眾望所歸,怎能說是借助外力?”
“如何不是?陳少陽,鄧守一,雖說有學正推舉,哪個不是起于州部?而趙某,除了博得虛名之外,世人皆知,亡奔夏國,部屬割據,倚重武人。”趙行德冷冷地說道,不帶著一絲感情,“哪怕是理社之中,陳、吳,朱等大人先生,可謂門生弟子遍天下,而我趙行德,除了軍中這些士子之外,可有一點根基?將來,哪怕因緣際會,僥幸上位,若有大人不服,我除了兵馬之外,耐掣肘何?總不能事事都將大炮火銃擺上街吧?”
“如何不能?”許孝蘊上前一步,厲聲道,“操刀必割,亂世用重典,有何不可?”
話音鏗鏘有力,馬援眼皮一跳,不由自主想起當年鄂州相衙外面血跡斑斑的照壁。
“亂世用重典?”趙行德搖頭道,“且不提用不用得了重典,若果真如此,這就比夏國東進更好嗎?保住了朝廷正統,還是皇帝的大位?”他走到窗前,扶著欄桿,看著外滿天星斗下,露營的軍士,緩緩道,“外人說趙某手握重兵,把河南三鎮十數萬將士,西南海水師兩萬余男兒,都算作趙某的私兵。可是,你們兩位捫心自問,算么?許大人難道真的以為,趙某登高一呼,不管為什么?做什么,6、羅、鄧三位將軍,數十萬將士,一定會追附驥尾么?未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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