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康恒明面露遲疑,“陛下會不會搶先下手。”
“應該不會,”陳昂低聲道,“只要我們動作夠快。”
他直起身子,嘆息道:“我這皇兄,說好點,是宅心仁厚,說不好聽,是墨守成規,婦人之仁。”他看著康恒明吃驚的眼神,低聲道,“總之,不通過五府,他是不會做什么大動作的。話說回來,如果他有這般魄力,一切我都承擔了,為了大夏的基業,區區一顆級有何惜哉!”說完,陳昂搖了搖頭,在親兵的簇擁下徑自催馬離去。
康恒明站在宮門口一直目送他衛隊的身影消失,方嘆了口氣,神情泱泱地回身。
他心中盡管不愿局勢走到這一步,但事到如今,每一個被卷入密謀者都深陷漩渦,他也無法獨善其身了。康國王宮雖然做了陳宣的行宮,但康王一家人仍然住在里面,甚至連臥室也沒有更換。一方面,陳氏皇族與康國時代聯姻,留康王在宮中“伴駕”是親近之意。另一方面,康恒明也好就近觀察陳宣的動向。龍牙軍雖然接管了整個王宮的宿衛,但眾多宮中的禮官、乃至婢女、奴仆中間,處處都有耳目。
漆黑的夜空,鴿子騰空而起,一道道黑影飛向四面八方。
數日后,長安城,韓國公世子李導匆匆進入父親的書房,李蟾將一份譯好的鴿書給他看。
“這,”李導細細瀏覽了一遍,緊張地道,“父親,果真要做大事了嗎?”
“嗯,”李導面色平靜,點頭道,“如今局面,敦煌空虛,成大事還看河中和康國,長安緊鄰著太子坐鎮的洛陽,咱們先不要動,如果康國那邊動手了,我們就要阻止太子調動團練進入長安,再邀集世家大族一起上表。太子雖然掌握著十數萬團練兵,但洛陽孤懸關東,只要國內大事底定,派一個能善辯之士,未必不能說服他以國家為重,將動亂消餌于無形。”
“消餌于無形?這,可能嗎?”李導有些擔心道。關中已經數十年沒有經歷過大的戰亂,如果陳重強行興兵攻打關中,或者征用關中軍民為他奪回帝位的話,必然掀起一場腥風血雨,這結果不但和“他們”的初衷背道而馳,也將大多數關中世家元氣大傷,李家更是當其沖。
“應該不會,數十年前,護國府彈劾陛下,不也黯然退位了?”李蟾有些惋惜道。
李導點點頭,沒有接話。數十年前那場彈劾風波,他也聽李蟾說過。
書房一時靜了下來。數十年前,夏帝陳堅喜乾綱獨斷,重世家勛貴,竟然被護國府彈劾以致退位,當年亦有人進諫陛下,與其束手就擒,不如召集各地開國公侯勤王,與護國府做魚死網破之爭。然而,陳堅權衡利弊之后,接受彈劾的結果,黯然退位。陳堅及子孫被奪爵并押送甘州居住,直到兩代以后才得到入仕為官的機會。這件事對世家勛貴的打擊亦十分之大,從那以后,護國府對開國公侯的防范之心日重。而楚國公、韓國公、秦國公等開國公侯也漸漸淡出了朝廷中樞,直到陳宣繼位之后,開國公侯的后人方有一個張善夫入主大將軍府。張善夫十四歲從軍,在河中北疆屢立戰功,直到晉職將軍之后,才被人得知他乃楚國公次子。
紫銅香爐中散陣陣輕煙,房中彌漫著寧神的沉香,然而,李導的心緒就是寧不下來。
“事到如今,還有什么顧慮嗎?”李蟾見李導沉默不語,眉頭微皺,問道。
“沒什么,”李導一愣,嘆息道,“我與陳重也算是相交一場,他若即位,當是個好皇帝。”
“你不是已經多次試探過他了嗎?”李蟾搖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