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曉蘊氣質端方,談吐文雅,烏孝邦自不會把再他當成一個普通軍將對待。
“本官軍器少監許曉蘊,差遣在南海水師勾當戰船修造和添補軍器。”
“鐵面御史?”烏孝邦吸了一口氣,驚道,“原來是許大人當面。”
他神色陡然鄭重起來,再度深深一揖下去:“久聞許鐵面之名,緣鏗一面,今幸何如知?”
他暗自慶幸多問了這么一句,不然誰料得到趙行德隨便派出一個屬官陪自己辦事,竟然是清名廣布于番邦的鐵面御史。許曉蘊是清流晚輩中風頭最勁的幾人之一,雖然中原有許多人議論許孝蘊行事太嚴苛刻薄,然而,在南海各屯墾州縣,像烏孝邦這些清流流官對他卻十分推崇,蓋因不如此不能做成實事。加上雙方都是理社中人,陳東與吳子龍不睦也是君子之爭,鄧素上位之后,陳吳兩位清流領袖關系正在恢復之中,門生故吏惺惺相惜也是自然。
西南海水師帳中人才之盛,烏孝邦這時算有了個直觀的認識。
“哪里哪里,”許孝蘊的鐵面浮現一絲笑容,拱手道,“烏大人過獎了。”
雖然許孝蘊是從五品朝散大夫,烏孝邦現在只是從八品流官,但是,烏孝邦主持勃泥州一地屯墾事業,是實打實開疆拓土的功績,只要勃泥開州學,等同于中原的一州,烏孝邦立刻便成了從五品知州。朝廷慣例是不經州縣,不得宰輔,陳東將門人弟子放在州縣磨練,將來有了機會,這些人里面,總會有高才捷足躋身中樞的。許孝蘊雖然號稱鐵面御史,卻非不食人間煙火之輩,烏孝邦官階遠低于他,又放低了姿態示好,他卻并沒有任何輕慢對方之態。
“烏大人主持的屯墾,才是利在千秋的偉業啊。”
許孝蘊是名滿天下的鐵面御史,哪怕是恭維之語,也絕不會不由衷。
這是無數人付出無數血汗的屯墾大業,烏孝邦胸口微熱,他咧了咧嘴,嘴角浮起一絲矜持的微笑,搓了搓手,感覺掌心干硬的繭子互相摩擦著。烏孝邦正欲謙遜兩句,這時,許孝蘊又說出一番話,讓他再度驚喜地住嘴。“西南海經營初見起色,不能沒有自保之力,為防賊寇滋擾,水師為各地運來一批軍器,勃泥州有火銃兩千五百桿,精鋼刀一千柄,鐵桶炮十五門,火藥七千五百斤,還望烏大人調集人手,明天在碼頭上清點交卸便可。對了,前段時間,這里可曾受大食海寇的騷擾?”
“太好了!”烏孝邦喜形于色,“下官明晨親自帶丁壯過來點驗交接。”
水師運來這一批火器軍械,不但足以將勃泥州宋國屯墾軍民的力量增加數倍,而且徹底證明了趙行德的立場,試想任何人如果要對付南海的清流士紳,怎么可能容許這一批軍械落到南海屯墾州縣手中。趙行德的立場已經如此明顯,天下又有誰有能耐強行撤換各屯墾流官。
“大食海寇倒不曾前來滋擾,只是有些大食的商人在這渤泥國頗有些地位,自從我朝和大食開戰之后,鼓動奸臣一直向國王進讒,要國王驅逐我們,但是這渤泥國王頗識大體,一一斥退奸邪。趙大人把大食海賊一網打盡,我朝大軍巡行西南海,大食商人都聞風遠遁了。”
烏孝邦介紹道。這一年多來的局勢,著實讓他感慨萬千。
這渤泥國的人情和美,當初只送出少許禮物,國王便答允劃出一大片荒地給宋人移民屯墾,久居此地的大食商人與宋國商人做著買賣,雙方相安無事,因為沒多少沖突,勃泥州的武備也十分松懈。誰知到,自從大食水師侵擾宋國沿海州縣之后,渤泥國這邊也風云突變,大食商人反復游說渤泥國王驅逐宋人,將宋國商人財富都繳入國庫,那時候,屯墾地士紳百姓人心惶惶,倉促間修了城墻,兵器又不夠用,竟到了斬木為兵的窘迫之境。若非渤泥國王一向仰慕中原文物,斥退了奸臣,還不知會生出多大的禍端。經此一事,勃泥州宋人才知曉忘戰必危,開始大興團練,這一次西南海水師運過來大批火器軍械,正是雪中送炭一般及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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