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節,許多證信堂中人的心不禁懸了起來,落在趙環身上的目光也多了幾分揣測。
趙環緩緩地一頁一頁翻動著賬簿,她每一次蹙眉,每一次停頓,都會引來一些人的“心跳”。
大約一炷香功夫,趙環合上賬簿,抬起螓,對何宣贊道:“我聽說民間買了南海券的百姓有千千萬萬,這其中大部分都持有一股兩股的升斗小民,剛才在外面所見,等候賣出南海券的人群也有很多。所以,這次以高于市面價錢購入南海券,我希望能夠盡量買進普通百姓手中的股券,畢竟對于大富之家來說,在南海券上損失一筆,不過就是賬上少了一筆銀錢,而對于普通百姓來說,很可能就要舉家生活無著了。”趙環美眸中透出一絲憂慮,她沉默了一會兒,仿佛在做一個艱難地決定,問道:“蘇先生,每一筆交易只買一股或兩股,不知合不合您的章程呢?”
在京城一片的證信堂大殿中,趙環話語雖輕,卻有上百人聽得清清楚楚。
這句話如一顆石子投進了平靜的水面,頓時激起片片漣漪。特別是那些手握著大筆股券,急于賣給吳國長公主的人,連眼睛都紅了。蘇同甫還未答話,大殿中就響起一片嗡嗡翁的嘈雜之聲。“這怎么能行?!”“我們好不容易排到這兒來,只能賣掉一股兩股?”“不行,絕對不行!!”
“長公主面前,”何宣贊臉色一沉,呵斥道:“誰再敢喧嘩?!”
他這一開口,禁軍衛士齊聲喝道:“殿下面前,不得喧嘩!”
大宋雖不禁事,優待讀書人,但僅僅是刑不上大夫,皇家體統、朝廷官威絲毫不亞于前朝。證信堂內大都是拿著印信代人跑腿的賬房或閑漢,幾乎無人有功名在身,尋常一個縣老爺出行,遠遠地聽見鳴鑼就要避讓,瞧見回避的牌子就在道旁恭敬等老爺過去了才能動,否則吃上一記兩記水火棍還是輕的,若被衙役一抖鐵鏈子鎖拿下獄,不死也得脫層皮。這些人也是一時忘情,一時沒想到吳國長公主是陛下同胞親妹,武昌后之妻,地位尊貴更在普通的知縣知州之上。想到這些,殿內眾人噤若寒蟬,剛才大聲說話之人,此時竟隱約有些后怕。
大殿內氣氛驟然變化,安靜中帶著一股肅殺之氣。
“殿下,”蘇同甫恭恭敬敬道,“股券交易聽憑資源,殿下想要一股兩股的買也行,不過么......”他臉現為難之色,沉吟道:“只不過,證信堂地方有限,若有大買家這么一股兩股的買,總也做不完買賣,卻將地方都占用了,就讓別人無法順暢交易。所以,鄙人以為,若殿下執意每次只買進一股兩股的話,就要將現在的柜臺收去一大半,把其它柜臺讓出來給別人交易,以免有人說殿下仗勢欺人,干擾了證信堂的交易。”
蘇同甫答話不卑不亢,不疾不徐,這番氣度,到讓人心折不已。
旁的掌柜,交易大殿中的賬房先生大多一邊聽一邊暗暗點頭,有人想道:“不愧是笑傲公卿的蘇先生,當著長公主的面說‘仗勢欺人’的話,若我那是萬萬不敢的。”那些閑漢卻是大眼瞪小眼,一副莫名其妙的樣子。
“既然如此,”趙環點點頭,柔聲道,“那便依蘇先生所吧。”
她交代好下一步買股券的事以后便起身離去。
證信堂為了免得其他人冤枉排隊,將吳國長公主為了照顧平民百姓,每筆交易只買一股或兩股股券的消息公布了出去,也就是每次交易額只在十貫或二十貫,外面排隊的人頓時沸騰了起來,像肖七這樣的百姓更是歡聲雷動。因為這樣一來,大部分排隊的升斗小民,都看到了將手中的股券脫手的希望。而有心在今日將百股千股大筆股券交易出去之人則臉色陰沉,不時有人走出隊列,小跑回去向東家請示如何處置這突然的情況。
“快看,殿下出來了!”
“公主殿下出來了!”
眼見吳國長公主上了官轎,人群開始涌動起來,肖七也和其他人一樣神色激動。
“恭送公主殿下!”有人開始大聲喊。更多的人喊了起來:“公主殿下千歲!”
“吳國公主千歲,千歲,千千歲!”
許多百姓天亮前一兩個時辰就守在證信堂外了,這時已經疲累到了極致,連說話都有氣無力,然而,此時群情激動,呼聲竟如山呼海應一般,當有人踉蹌跪倒在道旁后,更多的人跪了下去,,那些站著的人反而突兀,也就跟著跪了下去,一會兒工夫,證信堂道路兩旁跪滿了心懷感激的人們,人們一邊念著善頌善禱的句子,一邊目送著云頂黃幔的官轎緩緩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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