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機竅?”王亨直問道。
“還是那句話,民若水,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山匪流寇,只要能裹挾百姓,就能成就聲勢,裹挾的百姓越多,聲勢越大,如秦之陳勝,漢之張角,唐之黃巢,崛起于草莽之間,卻可以席卷天下,和朝廷分庭抗禮,也稱得上天下梟雄。”
山崖上風大,寒風嗚嗚的吹著,再厚的皮襖也被吹得透了,但王亨直卻被他激了草莽之性,感覺一股熱氣從內心深處涌了出來,似乎有種東西在心頭蠢蠢欲動,他沉默著聽趙德繼續說下去。
“恕我愚鈍,最近才想明白這個道理,可是天下才智之士,野心之輩甚多,必有參透此節的,又為何不能成事?”趙行德嘿然一笑,淡淡道,“這百姓不是死物,不是牛馬,豈是這么好裹挾的?非得有天下大勢推動不可,所謂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便是此意。”
王亨直臉上不由自主地現出失望之意,但仍不死心,低聲問道:“那又如何?”
趙行德看了他一眼,又轉頭看著遠方的茫茫群山,沉聲道:“錦鱗本是池中物,一遇風云化為龍,說的便是這天下大勢。如今遼東的形勢,也差相仿佛。”
“韓氏敗亡前,遼國之政待漢人較從前為善,漢人亦安居樂業,韓氏敗亡后,遼朝漸漸開始倒行逆施,猶以耶律大石所施暴政為最,漢人本來是遼朝老實本分的百姓,如今妻離子散,朝不保夕,這就是為淵驅魚,為漢軍所營造乘風而起的大勢啊。”
王亨直點點頭,好些新上山的兄弟,包括四當家童云杰在內,都是因為這暴政的緣故。他原以為趙行德不過是夏國的一員武將,誰知聽他寥寥數語,竟是如撥云見日一般,俱都是平常沒有想到過的關節。“難怪當年韓元帥帳下猛將如雨,卻要聽從劉軍師的調遣。”王亨直暗道,“可惜劉軍師以下諸多謀士,不肯負義,俱都殉于遼陽城中。”
“這耶律大石為了凝聚族內人心,去漢化而崇契丹,也是條好算計,可惜,他布下的棋局里面,對我們而,遼東是個破綻。”趙行德冷冷一笑道。
王亨直越聽越是入神,不由自主地問道:“有何破綻?”
“這暴虐之政也并非空前絕后,五胡亂華和北朝之時,比這更甚的也有,只要朝廷有萬鈞之力控制地方,若要效法張角黃巢,只怕還未成事,便被擊破。只不過,契丹和女真在遼東二虎相爭,互相視為大敵,任何一方也不可能控制遼東全境。而遍地皆是民不聊生,漢軍要裹挾百姓成事,雖不說易如反掌,但也遠遠比天下承平時容易許多,這時機稍縱即逝,便是所謂天予不取,反受其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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