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御帳出來,段懷賢便找來王童登和趙行德,命王童登率領本騎兵隊護送皇帝的信使前去傳詔。此外,又讓趙行德隨同前往,面見約翰皇太子陳說利害,說動他兵救援中軍。
“倘若約翰皇太子不救兵,”段懷賢壓低了聲音,字斟句酌地緩緩道,“你二人便留在后軍吧。”他輕輕嘆了口氣。
“將軍。”趙行德有些震驚,王童登亦道:“段將軍,我等愿與營中兄弟生死與共。”
王童登所率的騎軍精銳對突圍行動極為關鍵,段懷賢將他派出,那邊是說,如果蘆眉皇太子不救兵的話,留在大營的夏國禁衛軍也和蘆眉皇帝共同進退,絕不會獨自突圍了。
段懷賢臉色微沉,低聲斥責道,“我當率本營拼死維護國體,你二人當留有用之身報效國家,也為我營留點種子。”他看著趙行德,把手放在他肩膀上,語重心長道,“我大夏唯才是舉,行直當奮報國,不可松懈!”趙行德只覺胸口熱,喉頭有些哽,拱手道:“謝段校尉抬愛。”段懷賢嘆了口氣,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二人出去,即刻起行。
趙行德低著頭回到帳中,說不清楚是羞愧還是不安。他安排簡騁在自己回來以前,代掌本都。剛披好鐵甲,金昌泰便掀開帳門進來,左右看帳中再無別人,期期艾艾地說道:“趙兄,聽說段將軍另眼相看,讓你留有用之身,為國效力。我有一事相托......”從懷里掏出一疊交子,還有一封書信和私章,雙手遞上來。趙行德忙將鐵護腕放下,將這些東西接過來,口中道:“金兄,這是做什么?”心下卻頗為慚愧。
金昌泰臉色黯然,低聲道:“捐軀赴國難,沒什么好說的。若是有萬一,煩勞趙兄交給利州金氏長房老爺的妾室桂氏。”他頓了一頓,低聲道,“我金昌泰對不起她,沒能給她更好的歸宿。”趙行德張口結舌,這利州金氏長房老爺乃是金昌泰的伯父,金昌泰和他關系不佳,提及時總稱“利州金氏長房老爺”。望著金昌泰有些蒼白的臉,趙行德點了點頭,又覺得有些尷尬,隨口道:“金兄以陰事相托,將來不會滅口吧?”他這話一出,頓時覺得懊悔,再想彌補卻也來不及了。
金昌泰苦笑一聲,低聲道:“趙兄是摯誠君子,我信得過你。”他拍拍趙行德肩膀,沉聲道:“一路保重。”轉身離去。
金昌泰走過不久,杜吹角又告罪進來,他摸出一個紙包,里面是入股商隊得契據和幾張交子。他低聲道:“煩勞趙都頭,將這點身外之物帶給我那渾家。”他臉上堆笑,眼中卻帶著一絲黯然。望著他強擠出來的笑容,趙行德心頭微酸,沉聲道:“吹角,你好生輔佐簡騁,我一定會把救兵討來的。”杜吹角沉默了便可,拱手道:“杜吹角但有口氣在,趙大人便可放心。”趙行德拍了拍他的肩膀,見他右肩的軍袍上有個厚實的補丁,想必是杜吹角自己補上的,心頭又是一陣難受。
結束停當,趙行德便牽著自己的戰馬去找王童登,二將再帶著騎兵都的人去御帳接引皇帝的信使。這番突圍危險不小,所有的騎兵皆披上全副鎧甲,頭盔下只露出眼睛。棉襖外罩藤甲,既能將甲胄的重量均勻的分擔,也有避免重擊傷及內腑。藤甲外面是軟甲,內層是生牛皮,外層是鎖子甲和鱗甲,從頭盔下綴,一直披掛到腰下大腿外側,用皮索帶勒緊,使它不妨礙行動。此外還有明光鎧防護要害。外面又披了件厚實的狼皮大氅,腰帶束緊,不但暖和,流矢亦難穿透。
一路上,王童登的臉色甚是陰沉,似乎是為舍了營中袍澤獨自突圍而郁郁不樂。趙行德心頭微動,沉聲道:“倘若那蘆眉皇太子不救兵,難道就這么看著全營兄弟陷于死地嗎?”他的話聲音不大,卻能讓王童登和左右幾名騎兵聽得清楚。
王童登眼神一凜,他看了一眼趙行德,低聲道:“難道還有別的辦法么?”
趙行德點了點頭,望著蘆眉皇帝御帳的燈火,皇帝的信使正騎著戰馬朝他們奔來,低聲道:“王兄聽說過信陵君竊符救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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