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振翔……很熟悉但是記不起來,他說的是,巫市方?
“啊!”她腦海里出現一個模糊的輪廓,“交警大隊長家!”
公安局家屬院里的哥哥,長她好幾歲,不在一塊玩,印象中是“別人家的孩子”,成績很好。
“嗯,”林振翔語氣稍沉,“在監獄不好多說,我們進去電話也是監聽的,我才休假出來。”
“你現在在那邊工作嗎?”
“是啊,獄警,咱們小地方,就圖個穩定。”
“很厲害啊,很難考。”
林振翔不多寒暄,直奔她關心的主題:“你爸爸已經出獄兩個月了,他有立功表現減了兩年刑期。”
兩個月了?“可是我們家屬都沒有接到通知啊?”
“原則上是不通知家屬的,除非精神或者身體不健全,科室會通知家屬來接,而且,你爸爸登記的親情號不是你,是他的岳母,如果不是我認識你,你是需要到監獄做登記和證明的。”
張若琳急道:“但他也沒有聯系我外婆。”
他出獄了,沒有聯系任何人,分管的警官也沒有他出獄后的聯系方式,好似銷聲匿跡。
“他在里面這么久,外面一切都變了,他一個人,要怎么辦?”張若琳無意識地喃,語氣已經更咽。
這個父親,在她有記憶以來,就沒有給予她陪伴,更是一手把全家人的生活都毀了。可血緣就是這樣神奇的東西,她的急切自己都難以解釋。
林振翔安慰:“你也不要太著急,他在監獄里一直很努力干活,攢了些錢,他是帶著工資走的,生活一陣子是沒問題的。”
張若琳察覺到自己有些失態,面對小時候就不算熟悉,如今十年未見的人,對方已經足夠義氣,自己不能一味發泄情緒。
她斂了斂神,“真的很謝謝你,這種情況我可以報警嗎?”
“可以,但你需要到巫市來,我看你電話是北京的?”
“嗯,我在這邊上學。”
“哪個大學?”
“q大。”
“你這才是真的厲害,”林振翔忽然問,“陳逸也在北京,你知道嗎?”
“知道,不過沒有聯系。”
林振翔:“他和他爸8月份還來過我家和我爸喝酒,我當時在監獄回不來,看我老婆拍了視頻,成上海人了,洋氣。”
他,去了巫市?
林振翔最后建議她不要過分著急,有一些犯人出獄后不愿意回到之前的人際圈子,想自己熟悉了社會闖蕩出來再和親人見面,她可以稍微等一等,實在擔心再回巫市報警。
掛斷電話,張若琳坐在圖書館外的石凳上發呆,直到整個人都凍僵了才返回自習室。
遠程的擔心是徒勞的,考試才是她眼下要攻克的堡壘。
夜晚張若琳躺在床上,猶豫再三,退掉回滇市的火車票,訂了飛往巫市的機票,假期的機票貴得驚人,中轉航程都要一千五。
考完試那天北京下了雪,皚皚白雪把飛機困在首都機場,誰也走不了。
雪下個沒完,到了傍晚終于見停,而航道排隊和流量控制讓他們的航班仍舊飛不了,晚上10點,反反復復“起飛時間待定”的播報讓延誤了10個小時的旅客暴怒了,候機廳亂做一團,航空公司不得不安排住宿,定下明早6點半飛。
張若琳沒想到第一次坐飛機就遇到這樣的情況,前一晚熬夜復習,她困極了,吃了航空公司發的兩頓泡面她的胃極其不舒服,連爭取權益的力氣都沒有,一切聽安排。
整個航司延誤的旅客都被安排在同家酒店,不止她這一班,辦理入住的隊伍蜿蜒曲折排滿了大堂,張若琳到的時候都快排到門外去了。
小巴士運來頭等艙旅客,辦理入住也有優先權,他們一個個從張若琳身邊經過,她都快被晃暈了,垂著腦袋如同行尸走肉。
一陣清冽氣息拂袖而過,張若琳不自覺抬眼,一個高挺的背影向柜臺走去,像是才意識到什么,那身影扭頭回看。
四目相對猝不及防。
陳逸穿著那件她熟悉的卡其風衣,單手抄袋,單肩掛著prada雙肩包,在一眾疲憊不堪的旅客中間清爽整潔,鶴立雞群。
她移走目光,低頭看手機,再抬頭時看到他站在柜臺前辦入住的背影。
他和前臺柜員說著話,忽然回頭看著她的方向指了指,那柜員也看過來,不知說了什么,又點點頭,她便看見陳逸朝她大步走了過來。
“去我那邊辦。”眨眼間,他已經來到跟前,對她說。
最熟悉的聲音,最陌生的語氣。
她太累了,心里沒有什么特別的感覺,只是恍惚。
“不用了,我是經濟艙。”她答。
陳逸看了眼彎彎繞繞的隊伍,“把你的骨氣用在別的地方,你現在就能多睡幾個小時。”說完他便走了。
不得不說,他真會捏七寸,張若琳困得都想扒在門框上睡了,于是她很沒骨氣地跟上了。
辦入住而已,又不是一起睡。
到了柜臺,她出示身份證,前臺接待客氣地對陳逸說:“先生,麻煩再出示一下您的南航明珠卡。”
他去摸錢包,手機隨手放在柜臺上,此時來了一則短信,屏幕亮起。
困頓的張若琳眼神渙散,卻在看到屏保的瞬間,清醒了。
屏幕上是女孩又黑又丑的證件照,并且不是原圖。
是她那張丑絕人寰的那張入學證件照。
看邊角顏色分明是從國獎公示海報上拍的。
她抬頭看身邊的陳逸。
他目光也是一頓,像是有些猝不及防,不過也只是一瞬,他收回目光,神態動作都十分閑適自然,從錢包里掏出什么卡遞給柜員。
她一瞬不瞬地盯著他。
陳逸目不斜視,看也沒看她,把手機拿回去,也不解鎖,只是滿不在意地注視著屏保,淡淡道:“我是為了隨時看看你。”
她心間微慟,眼眸有瞬間的失焦。
隨后他熄滅屏幕,黑亮的屏幕上映襯著他英俊的眉眼,他的聲音再次響起,“再隨時照照鏡子,確認分手是你的損失。”
張若琳:“……?”
前臺接待訝異而八卦的目光在二人之間逡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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