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鼓勵你跟他走,而是你沒必要報告上去。"老局長苦笑,"新局長就是在想看到成績,你等于給他送了一顆炮彈。這種事情吃力不討好,你又何必呢?"
"我給過他一個小時。"
"我聽說了,但是他沒走。"老局長淡淡地說,"古有俠客也不過如此啊!——這個人我以前沒好好重用,是我的錯。這樣的人,都會跟**合作,你明白里面的道理嗎?"
周新宇搖頭:"我確實不明白。"
"他是真正熱愛這片土地啊!"老局長看著遠處,"不僅愛這個島,也愛著整個中國!"
周新宇驚訝地看著老局長。
"怎么,你也想把我報告上去么?"老局長苦笑。
"卑職不敢。"周新宇低頭說。
"我老了啊,你們都還年輕。"老局長看著遠方,"當年于右任先生寫過一首詩,你還記得嗎?"
周新宇看著大海,低聲說:"葬我于高山上兮,望我大陸。大陸不可見兮,只有痛哭。葬我于高山之上兮,望我故鄉。故鄉不可見兮,永遠不忘……"
"天蒼蒼,野茫茫,山之上,國有殤。"老局長低聲接著說,"國有殤啊!"
周新宇不說話,看著大海。
"國家有難,匹夫有責!"老局長苦澀地說,"我也有責啊!身為一個軍人,一個情報首腦,一個從事智慧行業的所謂專家!我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呢?這些天來我一直在想這些事情,都跟在昨天似的!我們和**斗了幾十年,結果呢?連一個島都守不在中國人手里,要做漢奸賣國賊的幫兇和炮灰?做一群豬玀的炮灰?這是多么可笑的一件事情?"
周新宇低著頭,內心深處感覺到恥辱。
"這個島,被日本人占據了五十年!五十年!"老局長悲涼地說,"勝利的時候,回到了中國的懷抱。我們和大陸隔絕又是五十多年啊!我們這一代的人死光了以后,還有誰對大陸有于老先生那樣的感情?看看現在這些政客的丑惡嘴臉,看看他們的豬玀樣子,居然可以登上大雅之堂?居然可以左右中華民族走向戰爭還是走向和平?"
周新宇閉上眼睛,臉部肌肉在抽搐著。
"其實我早該跟你談,只是關系重大,我猶豫了一下。"老局長平靜下來說,"這是大是大非的原則問題,我和**也有血海深仇。他們殺過我的人,我也殺過他們的人,殺來殺去也就是這么個獨釣翁的結果,眼睜睜看著漢奸賣國賊的表演無力回天!——但是你還可以,你們這些年輕干部還可以!"
周新宇睜開眼睛,看著老局長。
老局長淡淡地說:"我想聽一次團體的歌兒,你唱給我聽。"
周新宇嘶啞的喉嚨低聲唱著:"革命的青年,快準備,智仁勇都健全!掌握著現階段的動脈,站在大時代的前面!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維護我們領袖的安全,保衛國家領土和主權!……"他唱不下去了眼淚奪眶而出,聲音哽咽著堅持。"須應當……剛強沉著,整齊嚴肅,刻苦耐勞,齊心奮斗!……國家長城,民族先鋒,是我們!……革命的青年,快準備,智仁勇都健全!……"
周新宇第一次哭出聲來,傷心欲絕。
老局長淡淡地說:"做你自己的選擇——保衛國家領土和主權。"
"生存或毀滅,這是個必答之問題是否應默默的忍受坎坷命運之無情打擊,還是應與深如大海之無涯苦難奮然為敵,并將其克服?此二抉擇,究竟是哪個較崇高?"
28歲的那個來自南京的白胖子披著披風,聲情并茂地朗誦著。
上官晴在走神,白胖子繼續朗誦:"死即睡眠,它不過如此!倘若一眠能了結心靈之苦楚與肉體之百患,那么,此結局是可盼的!……"他突然動作停住了,伸著胳膊在空中半天很抒情的樣子。
上官晴沒注意他,還在想著什么。白胖子伸著胳膊在空中很抒情半天,又伸了一下抒情半天張著嘴卻無。底下一個哥們開始爆笑:"老丫的忘詞了!"下面的同學們哄堂大笑。那個哥們爆笑招呼著:"下去吧下去吧,一把年紀別丟人現眼了!"
白胖子嘿嘿笑不生氣:"碩老師,要不您來兩句?"
"不去!"那個哥們也哈哈笑,"哥們不演哈姆雷特,我演歐菲莉亞。成嗎,邵院長?"
課堂哄笑成一團,上官晴反過神來敲敲面前的桌子:"這是上課,大家嚴肅點!如果你沒有把臺詞吃進去的話,那么就不要耽誤大家上課的時間。換一組哈姆雷特!"
白胖子也不生氣,晃著下來了坐在下面。另外一組同學上去開始排練,上官晴努力集中精神看著排練記著筆記。同學們不敢哄笑了,都覺得原來笑瞇瞇的宋晴老師最近不正常,脾氣越來越大。
下午是自由排練時間,上官晴又一次來到后海邊上。午后的陽光照射在冰面上,現在沒人滑冰,冰面平靜反著柔和的光。上官晴摘下墨鏡,看著冰面腦子卻是一片空白。恍惚之間,她似乎看到一片蘆葦叢……她閉上眼睛,再睜開,又什么都沒有了。
她努力睜大眼睛,在追捕剛才的幻覺。但是什么事情都是這樣,在你不經意之間什么都可能發生;但是你若真的尋找什么,又怎么也找不到。上官晴失望了,她轉過身去看著已經熟悉的后海邊。
"你拍一我拍一,一個小孩坐飛機……"那個紅色蝴蝶結的小女孩又在前面奔跑,笑聲銀鈴一樣傳蕩在她的耳膜。她追逐著這個女孩的背影,恍惚之間仿佛夢境。上官晴笑著喊:"你拍二我拍二,兩個小孩丟手絹!"
小女孩回頭笑著邊退邊拍手:"你拍三我拍三,三個小孩吃餅干!"
"你拍四我拍四!"上官晴不知道怎么就接出來了,"四個小孩寫大字!"
小女孩格格笑著邊退邊換了歌謠:"兔娃娃,來喝水,擰開籠頭嘴對嘴……"
"喝完不關水龍頭,轉身就走頭不回!"上官晴遲滯的腦子開始轉動,笑著追逐著這個可愛的小女孩。
"水龍頭,真傷心,滴答滴答掉眼淚!"小女孩格格笑著招手跑入桔子胡同。上官晴追逐著還在笑著喊:"我再來一個你會不會——黑貓白貓去偷桃,看見小狗守著桃。黑貓與狗打招呼,掩護白貓去偷桃……"
遠處的吉普車內,一個年輕干部看著監視器上自己一個人傻樂的上官晴張大嘴:"她不是瘋了吧?"
"可能是暗號。"雷鵬看著自己在奔跑笑喊兒歌的上官晴,"換衣服,分組跟蹤!"
上官晴追入桔子胡同,那個紅色蝴蝶結的小女孩不見了。她悵然若失:"你在哪兒?你在哪兒?"沒有人回答她,因為剛才根本就沒有人。上官晴左右看看,順著胡同追過去。她太想找到這個小女孩了,太想了!她跌跌撞撞在冬天北京的桔子胡同奔跑著,拐過胡同看見了桔子小學。她的臉色煞白,呆呆地看著那個門口不知道腦子在想什么。
"桔子胡同小學摸底了嗎?"雷鵬在車里問。
"查過了,沒有可疑的對象。"一個年輕干部說。
"再查一遍吧。"雷鵬也很納悶,"徹底查個底朝天,肯定有問題!她已經是第二次走這條路線了。"
上官晴站在桔子胡同小學跟前臉色煞白,她睜大眼睛看著這里。這里的一切似乎都是那么熟悉,她慢慢走向門口。看門老頭看著她:"哎哎!同志,你找誰?"上官晴看著他,茫然地想著什么。看門老頭看看她:"你是孩子家長?這么年輕啊?"上官晴搖頭,看門老頭想想:"那你來學校干什么?"
"姚……"上官晴突然從嘴里冒出來一個字。
"對對,我是老姚大爺!"看門老頭的臉就笑爛了,"你是這里畢業的學生?哎呀,都這么大了我肯定認不出來了!你是哪個班的,來看老師吧?"
上官晴很茫然,她看著看門老頭再看看學校什么都沒說。看門老頭正覺得奇怪,下課鈴響了。孩子們瘋跑出教室,不一會滿操場都是孩子,踢毽子跳繩都活躍得很。上官晴看著滿校園的孩子,如同夢幻一般腦子閃過很多碎片。
頭發花白的趙老師走出教室笑著看著孩子們,拍拍手上的粉筆灰。上官晴趨前一步,看著趙老師目不轉睛。趙老師笑著看著孩子們擦擦額頭,轉身走向辦公室。上官晴看著趙老師的身影眼睛一熱,嘴唇翕動著卻說不出話。她看著趙老師無比親切,卻不知道她到底是誰。
"你是趙老師的學生吧?"看門老頭笑,他喊著:"趙老師,您的學生來看您了!"
趙老師停住了,沖這邊笑。上官晴眼中含著熱淚,趨前一步伸出雙手。趙老師看著漂亮的上官晴也笑了,走過來:"這是哪家姑娘?現在出落這么水靈了?"她伸出雙手握住了上官晴的手,一股溫暖剎那間傳遍上官晴全身一直到內心深處。上官晴雙眼含淚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許久許久,她問:"你是誰?"
趙老師愣了一下,不明白她是怎么了。難道不是自己的學生嗎?筆趣閣手機端m.biquw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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