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袍趕制需要七天,儀式所需各物也需準備,皇甫桀讓張平挑個日子,張平隨手一翻,就七天后吧,百無禁忌的日子,你想干什么都行。于是登基儀式便定在了三月十三。
“要做的事情好多。”張平皺眉。
“是啊。”某帝輕飄飄地答。
“皇貴妃娘娘派人來,讓請您過去一趟。”
“讓她等好了。”皇甫桀在笑。他一想到他娘現在的心情,他就忍不住想笑。他娘竟然也能讓他笑起來呢。
“你就不擔心娘娘……”
“我讓紅袖去“安慰”她了。”
張平還能說什么,也虧這人能想得出來,讓紅袖去對付她原來的主子。紅袖在瑞華宮,雖然除了妃就是她最威風,但妃又豈是一個好相與的主人,且妃為一己之私,讓紅袖這么一名年輕貌美的女子在深宮虛度二十春秋,紅袖心中怎能不恨?如今紅袖脫離妃掌握,當她有機會反噬時,她又豈能忍住不出一點惡氣?
“壞蛋……”
大壞蛋捏他。
“啟稟皇上,風大人求見。”上書房外傳來新副總管太監柳順通稟的聲音。
“請。”
風雨山進來,一進來就往地上一撲,高呼:“草民叩見吾皇,吾皇萬歲。”
皇甫桀、張平二人一起斜眼看向趴在地上的人。兩人對看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壞心眼,便一起閉緊嘴巴就是不吱聲。
風雨山趴在地上,等了等,又等了等。后來也不知是不是猜出什么,竟就趴在地上動都不動。
“旗忠看守父皇,朱炳負責舒王府,若谷盯住府,老二那邊的人馬由陶將軍收拾也不用擔心。裕王那邊呢?”
張平答:“周湛江將軍跟裕王可是老交情,當年周湛江之父就是死在裕王手上。由他盯著裕王,當保萬無一失。”
皇甫桀感嘆:“這京中大臣們的秘密,還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
張平得意:“你再派些人手給我,我包你所有官員吃喝拉撒的記錄都能一絲不錯的放你案上。”
“想得美!你就老實侍候朕吧,別一天到晚東跑西跑的。”
“卸磨殺驢。”張平不滿。
“就殺你這頭驢了,怎么著?想造反不成?”
張平……舉起拳頭吹了吹。
皇甫桀再一次恨恨地想到,他真應該想法廢了這人一身功夫才對。
“好吧,算你們恨!”堂下有人受不了兩人打情罵俏,終于爬了起來,不過仍舊跪坐著,“皇上,您答應給草民的大官什么時候封啊?要二品以上,您答應的。”
皇甫桀皺皺眉頭,“這人是誰?你認識?”
張平仔細看了看,道:“看起來人模狗樣的,挺像您一個師兄。”
“誰?”
“風雨山。”
“雨山?朕記得雨山明明是飽學的大才子,說話也最是文雅,怎么會像此人一樣如此粗魯不堪?”
“聽說是情傷。”
“哦?”
“據說風大才子與裕王的小世子曾有一段過去,不清不楚不干不凈,后因身分之差慘遭拋棄……”
“張平你這個死太監!你、你、你滿口胡!本公子什么時候和那小王八不清不楚不干不凈了?你不要壞我聲譽!明明是那小王八仗勢欺人,搶走我未過門的媳婦,本公子與他理論,他卻仗著有他爹還有太子撐腰,逼得本公子……”
“是這樣么?”皇甫桀懷疑。
張平搖頭,老實地道:“奴婢明明聽裕王府的仆人說,風公子出身賤籍,雖有滿腹才學卻不能出仕,便想高攀小世子,借小世子幫他脫離賤籍,甚至自薦枕席。可是小世子卻看他不上,不但令人把他趕出王府,還破壞他在京城的買賣,讓他在京城無法容身。”
皇甫桀和張平一起用可憐的眼光看向跪在下面的人。
風雨山不跪了,爬起來在最近一張椅子上落座,翹起二郎腿環視一周道:“原來這就是皇帝的上書房,嘖,不知天下有多少人想進這里。沒想到本公子也有坐在這里的一天。”
“是啊,就連朕在今天以前也不過只進入過這里一次而已。”
風雨山立刻坐正身體,咳嗽一聲道:“說吧,陛下您想讓草民做什么?”
“裕王老了。”張平道。
“他手上那三分之一的兵權也握得夠久了。”皇甫桀補充。
“如果我不想法把裕王弄垮,皇上您是不是就打算賴賬了?”風雨山哼哼。
皇甫桀搖搖頭,“朕為一國之君,自然說話算數。你的才干朕也看在眼中,該封你的官當然要封。”
張大侍人接口道:“不過,要不了兩天,京中就會出現風大人勾引裕王世子不成,反被嘲笑拋棄的流。”
風雨山死死盯住張平,“死太監,我什么地方得罪你了?”
張平很老實地回答道:“因為你罵我死太監。”
“撲哧!”皇甫桀沒忍住,剛喝到嘴里的一口茶全噴了出去。
風、張二人一起用鄙視的眼光看向這人。
就在所有官員、王侯忐忑不安,不知這位新皇登基后朝中會有怎樣一番動蕩時,皇甫桀抱著看戲的態度靜觀眾人反應。
勝帝給他留下的這個攤子還算不錯,并不需要他從頭開始。但萬事守成難,他現在要做的就是先把幾只可能作怪的蟲子捏死再說。
不過,他并不急。因為他知道比起死亡,最恐怖、最讓人心神潰敗的其實還是等待死亡的過程。
此時,對于他的父皇、母妃、兄弟們,還有一些心中有鬼的人,等待無疑已經變成一種煎熬。
七天轉瞬而過。
三月十三,天氣一改前段日子的陰沉,露出了久違的太陽。
張平在臺下舒了口氣,看來老天爺還算給臉面,雖說那人的登基名正順,但嘀咕的人并非沒有。登基大典當日,出現什么都有可能被當作兆頭,既然已經到了這步,他自然希望對方能穩穩當當地坐上皇位。
鐘聲響起,吉時已到。
頭戴帝冠、身著皇袍、腳覆龍靴的皇甫桀在眾臣目送中一步步登上祭天壇。
高大的身影站在祭天壇的最高處,向天地祈禱,為百姓求福。
天,漸漸陰了下來,剛才還露出一點陽光的天空突然烏云密布。
皇甫桀的祈禱詞還沒有說完,張平在底下焦急萬分,不要下雨,千萬不要下雨。
“咔嚓--!”
一道閃電劃過天際,接著就是滾滾雷聲傳來。
皇甫桀高舉雙手,念出了最后一句祈愿。
暴雨突然傾盆而至。
“龍神下凡,佑我大亞,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張平情急下張口就喊。
眾人齊齊跪倒,齊呼:“龍神下凡,佑我大亞,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一聲接一聲,就像波浪一樣傳出老遠。而原本對皇甫桀這位丑皇有不敬之心的人,此時那點不敬也被暴雨沖刷得干干凈凈。民間早就傳說四皇子乃龍神之子,如今天子繼位,龍神果然前來助威。否則早上還是一片陽光燦爛,怎么早不打雷晚不閃電,偏偏就在新帝祭天時下起了大雨?
春季之雨貴如油。這場雨一下,就此奠定了皇甫桀真龍天子之名。這位被后史尊稱為平武大帝的皇帝就此在大亞的史書上留下了濃重的一筆,因為大亞數位圣明之帝,真正稱得上繼位繼得名正順,還順應天意,更得民心的真是少之又少。
皇甫桀天生異貌,童年時期因此受盡磨難,如今卻也因這不凡的容貌,給后世留下了新的傳奇。
皇甫桀昂首站在天壇上,任暴雨沖刷著身體。
他終于等來了這一天。
目光在暴雨中搜索,站得太高,反而不是看得很清楚。
他在哪里?他知道那一聲是他的平喊出來的,他聽出了他的聲音。
他知道他大概站的方位,那里每個人都跪著,他只能看到他們的頭頂。
有人就像是感應到什么一樣,悄悄抬起頭。
兩人目光對上。
皇甫桀笑了。
我做了皇帝呢,我做到了!
是、是,我知道你了不起!
皇甫桀登基,改年號平武。人們便也習慣用年號相稱,稱其為平武帝。
當夜,太上皇所住的常青宮出現兩條人影。
兩人分別一晃,外面負責侍候的宮人全部毫無知覺地昏倒。
宮門打開,一人在外放風,一人閃了進去。
“誰?”皇甫勝一驚之下睜開眼。毫不掩飾的殺意刺激得他渾身發寒。
“啊!”勝帝還以為自己看見了魔鬼。
燈亮了,來人淡淡道:“這還未到戌時,怎么就睡了?父皇您的身體看來也不行了呀。”
“原來是皇上來了。”勝帝故意加重了“皇上”兩字的發音,諷刺意味不而喻。“你來干什么?特意來看寡人有沒有死嗎?”
“是呀。”皇甫桀一口承認,堵得勝帝差點吐血。
“寡人還以為你真的要贍養寡人至百年。”勝帝坐起身擁被冷笑。
“呵呵,如果您真的活到百歲,那朕不得繼續忍著惡心面對那個女人還有你?”
“放肆!”
“放肆?什么叫放肆?”皇甫桀伸手溫柔卻強硬地壓制勝帝躺下。
“你想干什么?來人!來……”勝帝的啞穴被制,張開口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皇甫桀順便也在他四肢彈了一下,這樣也比較方便他施為。從桌上拿來一壺清水,從懷里掏出一疊桑皮紙。重新回到床邊坐下。
勝帝的眼珠骨碌碌轉,臉上有憤怒,更多的則是害怕。這個兒子現在的行為,怎么看都不像正常。
“你聽過這種處死人的刑罰沒有?用紙覆在臉上,澆上水,就這樣一層覆一層,到最后人喘不上氣,就死了。有點痛苦,但好處是不容易查出死因,看起來比較像自然死亡。”
勝帝瞪大眼睛,瞪得眼睛都要凸出眶外。
“你是不是想問朕為何如此狠心?”皇甫桀笑,笑得像個小孩子一樣,只是他的笑容看起來過于恐怖了些。
“因為朕一直都想好好謝謝您。您是一位多么好的父皇啊,給了朕生命,給了朕充滿樂趣的童年,就連朕的少年、青年期都在您的熱切關懷下度過,讓朕每天都過得像在戰場一樣,多刺激、多能培養人。您看,朕這不就被您培養出來了嗎?”
第一層紙覆蓋到勝帝的口鼻處。皇甫桀提起茶壺瀝瀝地澆水。一邊澆一邊笑,就像在玩一個非常有趣的游戲。
“謝謝您在我一出生的時候就罵我妖魔,您說您要是在那時把我摔死該有多好?我不必受罪,您說不定現在還能在皇位上坐著。”
第二張紙覆蓋上去。勝帝眼中流露出求饒的意味,也許連他自己也沒有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