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月的天空,卻奇異的晴朗,天空泛出深深的藍黑色。
深深的宮闕,幽深的花園,點綴著宮燈的回廊寂靜得可怕。
沒有人,偌大的宮殿漂浮著一種陰森的詭異氣氛。明明還沒有入冬,這座宮殿和它的花園卻陰冷得讓人為之卻步。
池水泛著微微的波光,因為水中人掙扎,波浪一圈圈向外擴散,可是卻靜靜的,偶爾只能聽到人吃水的咕咕聲。
“謝謝你啊。你不覺得這張面具很適合我?”他微笑。他深知深夜中自己微笑的臉孔會給人帶來怎樣的效果。
皇甫玨探出頭,睜大的眼睛瞬間被恐懼填滿。
“你……咕咕!”
他伸手,把那張漂亮的臉蛋再次壓入水中。
一次又一次,這位嬌貴的六皇子的頭只要浮到鼻子處,他就按著他讓他喘口氣,然后再把他按下去。
“你還記得曾經你也這樣把我踢到水里么?托你的福,現在誰想淹死我可就沒那么容易了。”
呵呵,他本來還想聽他求饒,可他又不想被巡邏的侍衛們發現,所以沒讓他有機會開口。不過那小子恐懼的眼神、求饒的淚水、拼命掙扎的無奈,也很是愉悅了他。
看他那張漂亮的臉蛋因為恐懼而扭曲,他的心情就變得很好很好。
大皇子在年前就與二皇子一起被封王出宮。
自大皇子受封出宮以來,朝中向勝帝提議早立太子的諫從未斷過。可勝帝態度卻一直不明確。
朝中大臣以宰相韋清子為首,幾乎大半人支持立長,但也有一部分人看好二皇子,甚至還有人支持六皇子。
六皇子母親德妃乃重臣司農卿之女,其長兄任禁衛軍長樂衛尉一職,甚得勝帝寵信,專門負責其寢宮長樂宮之安全。
支持六皇子的人的理由很簡單:君不見陛下遲遲不立太子,卻一直對六皇子寵愛有加?
的確,勝帝對六皇子的寵愛天下皆知。但他會不會因為對六子的寵愛廢長立幼,卻無人可以揣摩出圣意。就連侍候勝帝起居的大太監胡榮也不知道。
可是勝帝一次又一次把立長子為太子的諫駁回卻是事實。
難道勝帝在等六皇子長大,打算等他的勢力能與大皇子分庭抗禮時再立他為太子?
這個疑惑一出,頓時就有不少人贊同。
大皇子一派自然就有點慌了。就連皇后也忍不住向勝帝旁敲側擊。
而就在此時,六皇子死了。淹死在流云宮的荷花池中。
沒有人知道六皇子為什么會去傳說中鬧鬼的流云宮。那里的嬪妃在一年前難產死去,至今還沒有其他人入住。
跟隨六皇子前往流云宮的兩名侍從也死了,皆被弓弩射死,箭矢被拔出。因為他們的死因,也就排除了死鬼作祟的可能。
此消息一出,宮中和朝中一時風起云涌。
六皇子母親德妃在聽到兒子死訊當時就昏厥過去。
勝帝在朝中大發雷霆,嚴命大理寺卿、刑部尚書及都察院三法司一起合作徹查此案。
德妃逝子,其他妃子自然要前往慰問。
賢妃也去了。陪著德妃哭了一會兒,用繡帕沾著眼角哀嘆道:
“妹妹,姐姐對你確實又羨又妒,羨你有個乖巧伶俐長相俊美的兒子,妒你母子皆得圣寵。你也知道我那個兒子……”賢妃苦笑。
“不過我卻寧愿你的兒子將來入主東宮,也不愿讓那女人的兒子……哼!可惜。妹妹,姐姐也不怕你去告狀,今天如果是我的兒子得到圣寵、阻了那女人兒子的路,恐怕淹死在荷花池的人就輪到我兒子了。那女人心太狠,我一直懷疑當初給我下咒的就是她,卻苦無證據。妹妹,你想給你兒子報仇,難哪!”
賢妃似乎由此聯想到她生下丑子的委屈,哭得比喪子的德妃還要哀戚。
德妃緊緊捏著絹帕,雙眼通紅。
四皇子的小院中。
“你膽子還真不小。”楊嬤嬤搖頭嘆息。
皇甫桀輕笑,“嬤嬤,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六皇子之死可跟我沒有關系,誰叫他獨得圣寵,而父皇又遲遲不肯立大皇兄為太子呢。”
“老身不信大皇子一派會那么蠢,至少那韋問心就不像這種蠢人。”楊嬤嬤嗤笑。
“呵呵,嬤嬤說得不錯。不過大皇兄的母親呢?您知道作為母親總是要為兒子著想的,也許她只是發現了一個非常好的機會,忍不住就出手了呢。”
“這倒有可能。不過……老身不信你在這事里沒摻合。”
“嬤嬤不信也就算了。對了,嬤嬤,聽您上次跟張平炫耀說您還有幾位徒兒,說他們怎么怎么了不起,在江湖上混出了怎樣怎樣的名聲。不知我有沒有這個榮幸與這幾位師兄見見面?”
皇甫桀盤坐在刀尖上微笑,楊嬤嬤想把張平收作弟子的心思已經不是一天兩天,可惜張平對偷師很感興趣、對拜師卻冷淡得很。
“呵呵,小子,別貪心太多。你雖聰明,可心性不正,非良善之輩。老身現在只看到你作為一個皇子還算努力,但作為皇帝,還差得遠。”楊嬤嬤隨手拿了一口鋼劍擱在皇甫桀肩上,一點點施力,卻依舊笑得很慈祥。
皇甫桀額頭上冒出汗珠,但因他戴了面具,并無人看到。他現在已經說不出話,只能運起全身功力抵抗楊嬤嬤的內力。
楊嬤嬤微笑,“老身當年看到你在讀那本書時就知道老身師門絕學一定不會失傳。這也是天注定吧,老身師門找這本書找了將近一甲子,沒想到竟在皇宮中。你當初會把這本書帶出藏是不是因為它的封面?”
皇甫桀勉強點了點頭。他記得很清楚,那本書上畫了一個形似鬼怪的男人。他先以為是本關于神怪魔鬼的傳記,但細讀后卻發現不是。
楊嬤嬤另一手端起茶杯道:“你知我為何讓你放棄張平教你的道家正宗功法,而改練我門武功?只因以你的天性更適合我門武學,尤其你還發現了我門陰系秘籍,也算天緣注定吧。你還記得以前老身跟你說過我派武學分為陰陽二系嗎?”
皇甫桀眨眨眼,汗滴得更快。
“但陰系卻在一甲子前因本派一位師叔失蹤而失傳。你看的那本書就是我派陰學。老身教你陽功入門,又讓你熟記那書中內容,為的就是讓你在恰當的時候陰陽交匯貫通。而你又正好有張平用正宗道家功法為你打下的厚實基礎,練起我門武學更是事半功倍。你小子福氣不小。”
“嬤嬤您覺得我現在……”皇甫桀不肯示弱,硬是逼出一句話。
“嗯,你陽功已經練至四層,現在讓你打通經脈陰陽交匯正是時候。”楊嬤嬤贊賞地點點頭。
“多謝嬤嬤指點。”
“呵呵,不用謝。你只要答應將來把那本書讓老身帶走,老身自會盡全力教你。”
“嬤嬤不用擔心,我……皇甫桀說過的話……一定算數。如果您需要……我現在就可以把該書雙手奉上。”皇甫桀吃力地道。
“呵呵。”楊嬤嬤笑得古怪,“你小子少在老身面前裝良善,你性子如何,老趙那個瞎子看不出來,老身卻一清二楚。你臉上這睚眥面具倒與你正是相配。”
皇甫桀也笑,什么人面前說什么話:“嬤嬤既然……知我,也應該知道我……說話算數。只要嬤嬤傾心相教……在我封王出宮時自會……奉上此書。”
“你小子還擔心老身藏私不成?雖然你小子心性不正,但性子卻對老身胃口。老身那幾個徒兒沒一個像你一樣能得老身七八成真傳。剩下的兩三成都是些琴棋書畫和岐黃之術,你也不會感興趣。”
皇甫桀身體一松,楊嬤嬤撤了內力。
皇甫桀趕緊調息。
“你今年十四了吧?”
“是。”皇甫桀收氣吐納,放松全身。表情似已忘記身下坐的是刀尖。
“如今你乾坤芥子功已經練到四層,可感覺出與平時有什么特殊之處?”
皇甫桀細想了一下,眼色有點不自然地點點頭。
“那些宮女不愿與你近身,你可生氣?”
皇甫桀沒有回答,卻往遠處的白蓮看了一眼。他已經到了知曉人事的年齡,比他大不了幾歲又漂亮可人的青云白蓮自然引起了他一些注意。
“呵呵,不要打她們的主意,你現在還不宜留下子嗣,否則你那自私的娘很有可能廢掉你改為扶持她的孫子,當然如果你兒子沒有遺傳到你外貌的話。”
皇甫桀并沒有因為楊嬤嬤侮辱他娘而生氣,相反還很了解地笑了笑。他娘這幾年一直在努力想要引起皇帝注意,她的意圖無非是想再生一個兒子好代替他這個望之生厭、且不易扶持的丑子。
“如果你真想嘗嘗魚水之歡的滋味,也不是沒有法子。而且你也需要一個人幫你擋住你娘的念頭。”楊嬤嬤若有所指地敲了敲手指。